我们的——忙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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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哈哈啊娃哈哈啊,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当我们手拿大红花,穿着白裙裙,喜滋滋的跳完那支《我们的祖国是花园》,“算黄算割”早在村头不知哪棵树上叫唤,这时——就快放忙假了。

那时的忙假真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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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睡的娃从来不知道天啥时亮,只知道睁开眼睛,父亲母亲早都没见了。“收黄天”,一家比一家起来早,顾不上吃早饭,踏着露水就到了地里,一镰一镰的收麦子。

母亲做好饭,就喊我,赶紧吃饱,给父亲送饭。

一方蓝格格手帕,包上两个洋芋菜夹馍,再背一壶凉好的茶水,拿一条湿毛巾,就急呼呼的往地里跑,一路上只听水壶在屁股蛋上“哐啷哐啷”响。到了地里,头上早已汗津津的,站在地头,在浩浩荡荡的麦地里寻找,喊着父亲,直到瞧见父亲直起来的身影,小脚丫子才放心的闯进地里,一阵刺疼,麦茬好硬,眼睛睁大,拣着空空走,还是不时被戳的烧疼,呼哧呼哧站到父亲面前,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只见父亲晒得黝黑的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滚,眯了眼睛,忙把毛巾递给父亲,父亲边擦,边将割倒的一片麦子铺平,我两坐在上面。父亲拧开水壶盖盖,一仰头,直接灌到嘴里,只听见不歇气的“咕咚咕咚,咕咚咕咚”,随着喉结有规律的颤动,“啊!”的一声大喘气,大半壶水就么见了。这下才解开手帕,拿起馍,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问我:“热不?”我说热,父亲便用黏糊糊的毛巾帮我擦擦脸,一边帮我倒掉鞋子里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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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忙完屋里的母亲也来了,父亲收,母亲捆,我则负责跟到后面拾麦,实在热的不行了,就装车,一架子车麦,拉出地真难啊,父亲前面拉,我和母亲后面推,车子在地里摇来晃去,我们也跟着晃来晃去。

等麦子差不都收回场里,摊场,辗麦,扬场,递麦秸,夏的节奏一天比一天热烈,一天比一天紧张,大人们也一天忙似一天。“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干活要趁天气,那些天,家家的场里都有忙碌的身影,都是热闹的,家家的娃娃都穿梭其间,取个家具,张个口袋,跑腿的活我们承包了。再说,放假时,老师都说让回来给屋里帮忙里!

对于我们来说,最喜欢的事就是晒麦子,看麦场了!

大人们早早起来,看天气不错,就把麦堆推开,等一家人吃过早饭,整个麦场就是我们的了,这是我们唯一能独立胜任的光荣任务。

父亲就可以睡一晌午好觉。母亲则拿着些袋子坐在院子核桃树底下缝补起来了,叮嘱我要勤搅麦,还要留神看天上有没有起云。

就爱搅麦。顶着大草帽,拉着木质的麦耙耙,时而横着搅,时而竖着搅,高兴了转圈圈搅,看着搅出来均匀的线条,整齐的图案,总是很得意自己的“作品”。劲大了,推着耙耙跑,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个屁股蹲,草帽也甩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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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下来就累了,来到大树底下,坐在用尼龙袋子铺的晒得热乎乎的“床”上,端着一搪瓷缸子白糖水,折一小段麦秆当吸管,吸溜溜几口,真是甜到心里。远处,小树林子里头,一群“猴头”男娃正在舞枪弄棒,吼叫声此起彼伏。

没歇几下,又赶紧起来撵麻雀,还有邻家那只悄悄溜来的花母鸡,它们就像和我捉迷藏,“我进敌退,我退敌进”啊,我也较上劲,绝不让它们得逞,几次三番,那只花母鸡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咯咯!咯咯咯!”临走还愤愤的叫上几声。

折腾几番,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了,桐树的叶子被太阳照的发亮,投下斑驳的影子,太阳像被被割成一缕一缕的,天空那几朵白云怎么看都像一群小羊。偶尔吹来一股凉风,太阳便开始舞动,叶子的缝隙像点缀着无数颗宝石,闪闪发亮,直晃眼睛。知了扯破了嗓子,一刻不停歇,蚂蚁顺着脚丫子往上爬,“嗡嗡嗡……”一只细脚蜜蜂总在在缸子边边盘旋……不知不觉,眼皮发沉……

“冰棍……”忽的睁开眼睛,苍蝇蜜蜂乱嗡嗡,以为是做梦,继续睡。

“冰——棍!甜——冰——棍!”“蹭”的坐起,树起耳朵细听。

“冰棍……”越来越近,听得分明。来不及勾鞋,顺着坡坡往下就跑,跨进门,喊一声“妈,卖冰棍的来啦!”钻进屋里,拿起自己攒分分钱的存钱娃娃使劲摇,“哐啷哐啷”摇半天,”好不容易摇够一毛钱,在妈妈的“跑慢些,看门槛!”声中,一跃而出。

跑到大路上,四处寻找,却连个卖冰棍的人影都没见,沮丧至极,汗水顺着脖子直往下流,嗓子愈发干了。

“卖冰棍的走了!”同村的妮妮向我喊叫。一转身,只见她正用舌头舔着手里的冰棍,吸溜吸溜个不停。

“冰不?”我讪讪的问,不由咽了口唾沫。

“不冰。”

“到我场里耍走,我场里杏熟啦!”

“能行。”说走就走。

“看!看!水流啦!”妮妮赶紧用嘴接住快要滴下的甜水水,还砸吧砸吧嘴唇,眼睁睁的看着妮妮手中的冰棍变细变小。

“我树上杏又大又红,好吃的很,我一会给你摘。”妮妮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

“你吃不?”顿了一下,妮妮终于问我。

“嗯!”我使劲点头。

“那你抿一口。”冰棍快递到我嘴边时,又郑重的加一句:“只准抿,不准咬啊!”

“我保证不咬!”

舌尖终于触到那冰嗖嗖,甜溜溜的滋味,瞬间整个口腔都凉啦,全身似乎都感觉好了。极力控制自己的牙齿不去触碰冰棍,还没等把水水咽下喉咙,就被抽走了。

“甜不?”

“甜!”舔着嘴唇说。

“嘿嘿……嘿嘿……”后来,两个女娃娃,你一口,我一口……再后来,她们还用吃出来的杏核,玩抓“石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大桐树下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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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饭时了,一丝风都没有了,天气更加闷热!

晌午吃饭的空,就感觉院墙外的那棵杨树梢梢,猛的摇动了几下,楼门口圪蹴的父亲大喊一声:“不好,起白雨啦!”放下面汤碗,扛起推耙就跑。着忙了,母亲也顾不上没吃完的面,卷起一捆尼龙袋子,抱着簸箕,三步并作两步,到门口,又回头叮咛我,赶紧找些扎袋子绳绳,走时把楼门拴上。我一看,天上明明还有太阳里木。

跑到场里一看,果然西北角起云了,黑压压直逼过来。风愈来愈大,吹的大桐树东摇西晃,各家场里人头攒动。

我家那么大一场麦,才推了一个角角,母亲一脸焦灼,边扫边抱怨:“叫今少晒些,就是不听!看,看咋办?”

“不喊叫!”父亲脸色沉的可怕。

我赶紧找一个小推耙帮忙,谁知推了一小截就推不动啦,猫着腰,憋红了脸,硬推,推耙把把顶的肚子疼,脚下打滑,僵持住了。父亲喊叫:“木很,推短些!”

太阳早不见了踪影,黑云翻滚,眼看到头顶,大桐树像疯了似得,麦秸秆秆乱飞,轰隆隆的闷雷,一声紧似一声。父亲甩掉拖鞋,小跑起来,母亲抡圆了扫帚,尘土乱飞……

“啪啪!”滴开雨星啦!

“快!快些!”

手上没劲啊!心里直想哭!

——把麦冲走了可咋办呀!

“给我!”忽然,一只大手从我手里夺走了推耙——邻家二爷!

一抬头,啥时来了这么多人!三大三妈一家子来啦!轱辘伯来啦!小玲姨来啦!后场碎婆正拖着扫帚往来赶,妮妮娃也拿着小铁簸箕正帮忙里!

“快拿小笤帚扫!”母亲叫我!

尘土飞扬中,打仗一般,人影乱跑,推耙,木掀,扫帚,你碰我撞,人们推得推,扫的扫,推耙声,扫帚声,男人的斥骂声,碎娃的吼叫声,混作一片……

麦圈越来越小,终于,成麦堆啦!

“快,来不及了,寻塑料布!”二爷指挥。

铜钱大的雨点砸下来!尘土四溅!泥土味扑鼻而来。

塑料布拉开,七手八脚盖在麦堆上,风吹的不行,父亲从场边抱来几块砖,推耙,木掀,一起上,一圈圈压住。

——不怕啦!

“哗哗哗!”大雨一泻而下,人们匆匆躲到场后烤烟楼房房里。

“没想到今雨来的这急的,得亏咱这些人帮忙!”父亲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不知脸上留下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母亲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我这才感觉自己嘴里,说不上是土还是泥。

大人们都在议论这场白雨,我和妮妮蹲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地上的水泡泡,商量一会去树底下草草窝,拣拾被风摇落的杏。

一会功夫,雨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露了出来!母亲招呼大家去屋里坐。

“回啊,搓搓搓好,还没来及下里!”三妈边走边说,这才想起,母亲那半碗面还么吃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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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颗粒归仓了!

大人们也渐渐闲下来,这时我们就提着小笼笼,三五一群去地里拾麦,比赛看谁眼尖手快,连路上草草上挂的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母亲告诉我们,拾下麦子给我们换西瓜,何况收假时我们还要交“勤工俭学”的粮,自己捡的,就特别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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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刷……”一场连阴雨,暂时赶走了夏的燥热,浇灭了收麦天的忙乱,一切都似乎变得平静,大人们也都放松的包着被睡去了,人们太乏啦,乏得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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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书包,收假啊……

    ——谨以此文: 致那些我们回不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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