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的婚姻,不是一个人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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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见过朱安,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印象。
不过从她与母亲的信件来看,她对我还是很关爱的。
                                              —— 周海婴

01

下花轿时,我掉了绣花鞋,这是凶兆。

透过红色的盖头,清冷嶙峋的身影;我看到了犹豫。

1878年,浙江绍兴城一家姓朱商户中添了个女孩儿,取名为“安”。朱安和旧中国的很多中上家庭的孩子一样,从小被教养成一个切合传统要求的女孩。

脾气和顺,会做针线,擅长烹饪,不识字,小脚。

四五岁的时候,朱安被带到一个小房间,大人让她脱了鞋袜,脚浸在木质的暖水盆中;女佣人或亲戚将她按住,她们拼命的往前拉,朱安声嘶力竭的叫喊,后来年幼的朱安才从母亲的口中知道:所有好人家的女孩都得缠足。

1899年,21岁的朱安通过亲戚的斡旋,其议婚的对象是一名周姓前任官员的长孙。

周老爷科场贿赂,锒铛入狱,家道中落。

他的长孙十八岁,在南京的一间新派的学堂念书。绍兴的传统以妻子比丈夫大两三岁为佳,21岁的朱安与周家的长孙相当的配对,都是体面的大户人家,周家的家道衰落,可对朱安来说,也是相当体面的一件事了。

周家的长孙,那个时候还不是我们熟知的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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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十八岁的周树人,1901年从新派的学堂毕业,这对于未婚妻朱安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可不巧的是,绍兴冬季,本是两人结婚的时候,周树人拿到了赴日本留学的奖学金。

1902年周树人离开中国,中途短暂的在家待过两次。

朱家人看着女儿的希望落空,周树人离开绍兴留洋日本。

从另一个方面考虑,朱家人也想着女儿的未婚夫留洋日本,这样也增添一份光彩。

先生是摩登人物,我一粗人想是不配。

对这新气象,先生自然是喜悦的。我却是个旧人,贴着“包办婚姻”,迈着三寸金莲,被裹挟着撞进了新时代,去往哪里,我不知道。

长达7年的日本留学生活。鲁迅的思想一次次的被新教育所冲击。

《藤野先生》中他这样写道: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面;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

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是我,这一声却特别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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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光绪三十二年,也就是1906年,鲁迅在日本被母亲骗回家与朱安完婚。25岁的鲁迅接二连三的接到家里催促他回家的信件。

焦灼的鲁迅,带着急迫的心便不安的回到了故乡。

在此之前,鲁迅也有回信,信件的内容也曾提到未婚妻朱安。朱家人大为吃惊,在信中鲁迅提出荒唐的要求。

周树人要求朱安放脚,进学堂念书。这对于思想保守的朱家人来说,着实大吃了一惊。也有人传言,说周树人在日本已经娶了日本女人,看见他领着日本女人在街上散步。

未来的儿媳妇,周老太太很满意。一封封催促的信使留洋在外的周树人最终回到了故乡。情况怕是不妙,周树人在那个时候,已经剪去了辫子。

回乡之后,周树人才知道,一切都是骗局。母亲的催促,只是为了与未来的儿媳妇朱安成婚。

母命不可违,或是鲁迅内心早已料到的旧时彻底的迂腐。他却始终没有提出退婚的要求。

月光清凉,洁白的光透过红色的窗花;墙上跳动着的烛影,床沿坐着一红衣着装的新娘。

盖头久久未掀,灯花大抵是瘦了。先生坐在太师椅上,哗哗的翻书声,顿了顿,不语,沉默。

月亮袭上了枝头,昏暗,安静。
先生是读过大书的人,朱安默默地想,跳动着的烛光,哗哗的翻书声揪着她的心脏,那一夜,多么的凄凉。

鲁迅与朱安结婚的第四天,便毅然的东渡日本,朱安顶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媳妇头衔,默默地伺候着鲁迅的母亲。

独守空房,一守就是13年。

13个春秋,这个旧时代的女人。江冬秀等到了云开见明月,胡适与她在老家成了婚;而鲁迅完成了母亲的使命,他也从未与朱安提及休书、退婚之说。

婚姻的痛苦对双方都是心底的重创。在鲁迅对友人,他也曾多次的这样说道:“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我只是负着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04


1919年11月,鲁迅回乡卖掉了祖屋,新太门的六房联合卖给了大地主朱阆仙。母亲、朱安和周建人一家搬到了北京。

鲁迅在《故乡》中,也曾这样的表露对幼时伙伴闰土的怀念。

“闰土要香炉的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

“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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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前,鲁迅的心情想必是凄苦的。失败的旧时婚姻,对于朱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鲁迅在北京买下房子,全家虽然团聚,然而朱安与鲁迅依旧形同路人。

1923年夏,鲁迅与周作人兄弟二人反目。

鲁迅再次搬家,在此他征询朱安的意见:是回娘家还是跟着一同搬家,朱安坚定的表示,愿意跟着鲁迅。

此时鲁迅已经与许广平成婚。朱安操持这家里大小的事物,她依旧爱自己的丈夫,忠诚于丈夫,把一切都寄托于丈夫的身上。

她的内心是痛苦的,可她对鲁迅、许广平毫无怨恨之意。出门买菜,别人提到鲁迅,她笑着说:“大先生待她不错。”

朱安在情感上是孤独的。后来听说许广平有了身孕,朱安彻底的绝望了。周老太太十分的满意,朱安无不悲凉的感叹,大先生一天连句话都不和她说,她怎么会有自己的孩子呢。

05


1936年鲁迅去世,朱安和周老太太的生活主要由许广平负担。周作人定期寄钱,朱安知道丈夫与周作人不合。当时物价飞涨,朱安的生活十分的清苦,常常也难以保证。

朱安生活困难的消息传到社会上之后,各界人士人纷纷捐资相助,可朱安“逊谢不收。”

她视许广平为姐妹,视周海婴如出己。她对周海婴表现出慈母般的关爱。周海婴十五六岁时,朱安在信中这样说道:“你同你母亲有没有最近的相片,给我寄一张来,我是很想你们的。”

在生命的垂危之际,朱安仍不忘视如己出的周海婴。

临终前,朱安泪流满面的说,希望死后葬在大先生之旁。

她想念大先生,想念许广平和海婴。可1947年29日凌晨,朱安孤独的去世了,身边没有一个人。

北京西直门的保福寺处,没有墓碑。

朱安与这个世界生活了69个春秋,孤独的度过了漫长的49个春秋。

一个目不识丁的小脚女人,她留下的话不多,可句句耐心寻味。

她凄风苦雨的一生,孤独终了,至死也没能跟鲁迅在一起。

我想,陌路的婚姻,不是一个人的错。
陌路的人,我们也终将错过。也许那不是错过,正如鲁迅说的:“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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