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我在东周卜拾过棉花

我在西周卜看过枣花

我在大场赶过集

我在丈八上过塔

我见过郑家的土围墙

我吃过魏庄的大金瓜

我知道家北地里抽穗的玉米

我知道家东地里熟透的打瓜

我从小认识东南西北

懂得太阳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我认识铁锨镰刀锄头三齿

我认识扫帚簸箕耙子和耧这些农具

我能分清麦苗和韭菜

我能认清高梁和玉米

我会给棉花打岔掐花尖

我会给猪羊割草会喂鸡


我村西南角有个村叫焦庄

那里代销点的货物举世无双

有一次去竟没买到东西

第一次听说有盘货这个词语

我村南边有个村叫大场

那里的商店更加排场

和同学一起给老师买过本子

记得那个即将调走的老师姓康


小时候我的成绩还可以

在班里经常考第一

也曾经去公社参加竞赛

知道还有比东周卜小学更大的战场

坐在四大爷的自行车后座上

我看见他笔直的后背不慌不忙

在梁堂考试完

一毛钱一个的小笼包子

我吃了三个就撑得慌

有一次穿着妈妈做的新鞋

引来外村大妈欣赏的眼光


那时候的父子关系都很矜持

不敢在父母怀里撒娇嬉戏

从小我就喜欢看书

在书里感受苦乐悲喜

犹记四年级时看《青春之歌》

对书中人物有了深刻记忆

碰巧村里演这个电影

我兴奋得和同学分享秘密

林道静的饰演者不如书里漂亮

余永泽的小眼睛散发着光辉


我看过绿野仙踪

被大风吹到陌生的地方

我读过匹诺曹的故事

撒谎的代价是鼻子无限的延长

我羡慕过窗边的小姑娘

那是怎样一个世界我无法想象

收音机里听过岳飞传杨家将

小喇叭开始广播啦是我最爱的课堂


弟弟们在村里大坑学会了游泳

我学会了扑腾

一口气扎进水底没了踪影

弟弟们玩火药枪摔砸炮

打尕上树玩捉虫

我是女孩子胆小是天生

踢毽子跳房子拾子投沙包

跳绳碰拐捉迷藏不分春夏秋冬


我上过复式班的小学

一个班有两个年级

四大爷是个全科老师

教我们数学语文政治历史音乐体育

四大爷给我们讲完课

再讲给那个年级

有一次我做完作业

支着耳朵听四大爷讲高年级的课程

四大爷提问高年级的同学回答问题

那个大哥哥脸红心跳回答不出

突然四大爷提问了我

我一下子说对了

四大爷表扬了我批评了那个哥哥

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后来

我们整个年级搬到西周卜去上

和西周卜的同年级做了合并

西周卜那个高年级搬到我村

和我班那个高年级做了合并

这样就没有了复式班

代价是我们上学要跑更远的路程


东西周卜之间有个大坑

每次上学都从坑边走过

我们村边有片果园

也摘过不熟的梨子品尝过酸涩的杏子

最有忆的是西周卜的枣树

一大排树结满了通红的枣子

生产队安排我们去拾枣

砰砰砰纷纷落下的枣子打中了身体

眼看着红红的枣子特别诱人

规定的纪律牢记在心

不准偷吃不准偷吃不准偷吃

摘完会给我们奖励

奖给学校一筐红枣

同学们排好队围着枣子站成圆圈

一个一个的出队

在框子里拿出最好的六个枣

直到框子里的枣拿完

我记得开始的枣子通红

最后的枣子发青

我分到十几个枣

算是回报枣砸到头上的生疼


老师突发奇想

让我们带着煤油灯上晚自习

第二天每人都有一个黑黑的鼻孔

擤出黑黑的鼻涕

学校打预防针

女生全都藏到西边的沟里

妄想逃避打针的哭泣

最好玩的是西周卜放电影

西周卜的同学邀请我们去她们家吃饭

我们还装作不愿去的样子

拉拉扯扯个没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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