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录：何藩的我为卿狂

和爱情一样，情色描写，也是文学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写得精彩的不多。或者说，我读书少，见到的不多。

劳伦斯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写过很多精彩的段落，比如：他紧紧地搂着她，她感到了他的迫不及待。她身体古老的本能意识让她奋力地挣扎着，可还有另外一种迟钝而沉重的东西像锚一样让她定在了那里。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她的挣扎之心抛了锚。

这跟古龙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描写林仙儿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赤裸着的绝代美人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用不着说话。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媚笑会说话，她的手，她的胸膛，她的腿……她在等待，也在邀请。

更绝妙的是《护花铃》中的那段：小腿曲起，一只纤掌，轻轻伸出罗账，抚摸那纤柔娇美的玉足，直到帐中嘤咛一声，小腿突然伸得笔直，纤秀的足尖也笔直地伸挺着，还带着一丝轻微颤抖，就像春风中的柳枝。

春风中的柳枝……没有比这更形象的比喻了。

相比之下，金庸则更伟光正一点，但偶尔也会露出知识分子的那点小癖好——嗯，不如叫“小确骚”吧。他笔下最“情色”的人物大概只有一人，就是《天龙八部》里的马夫人，除了那句最为人所熟知的“ 你身上有些东西，比天上的月亮更圆更白”之外，马夫人与老情人段正淳有段调情的对话，很是露骨——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嗯，你不过是又来哄我空欢喜一场。”段正淳笑道：“怎么是空欢喜？我立时便要叫你真正的欢喜。”

段正淳有那么多情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可见金庸要是污起来，车也能飙到一百八十迈。

《金瓶梅》中精彩的片段就更多了，不再举例。如今的网络肉文就不用给我说了，那基本上跟“文学”不沾边，包括里程碑的金鳞和白洁。

同样道理，电影中的情色部分，一样考验创作者的能力。这不是简单的“露”所能表现的。拿捏得好的，那是情色，是风月，是灵与肉，是春风中的柳枝。拿捏不好，那是马赛克。

所以今天的“风月录”，我要说的是导演何藩最知名的作品之一，三级片——《我为卿狂》。这也是叶玉卿的成名作。在这部影片里，何藩充分展示了自己对光影的迷恋以及无人能及的把控能力。

影片一开始，就是一场简单直接粗暴的办公室激情戏。情节很俗套，就是保险公司经理，许诺女下属我一定会在董事长面前为你说好话让你升职加薪的，代价就是嘿嘿嘿。这场戏没什么亮点，非要找一点的话，就是女下属有一段夜幕下的妖娆独舞，导演何藩将影子运用在裸体上，令人印象深刻，特别诱惑。

大家记住这位猥琐的经理——曹查理。他一度是香港电影头号猥琐反派演员。

这时候女主出现，叶玉卿饰演的祖儿和郭秀云饰演的婷婷。婷婷在这家保险公司上班，刚直不阿；祖儿是卖车经纪，两人是闺蜜，住在一起——闺蜜一起住，早晚会反目。

这时候，男主大维上线，这家公司的新董事，海外归来的少东家，年少多金，相貌堂堂。第一次开会，中途就被女友拉走——给人的感觉是浪荡公子。然后就是一场惊世骇俗的公交车车顶激情戏，没有预兆，一言不合。亮点就是，车在闹市走，人在车顶吼，衣袂飘飘呀，路上竟然没人瞅。

事实上，大维根本不是只知道玩乐的公子哥，他果断将公司毒瘤、贪了不少钱的曹查理辞退。过程中与婷婷互生好感，然而，祖儿同时也看上了大维。作为一名好闺蜜，婷婷选择退出，远走国外。是的，没有撕。无比苦闷的大维，为了填补空虚寂寞，开始和祖儿交往，用电影的原话说就是——“祖儿是一个情欲女神，可以令每个男人俯首称臣，她带给我一个感官世界，我几乎迷失当中”。

这个过程中，有两场极为精彩的激情戏，一场是大维和前女友在车库车顶上的戏，一场是祖儿和她前男友深夜在游轮甲板上的戏。在我看来，这两场戏是整部电影的精髓，它完美展现了何藩对光影的把控。车顶的戏，近乎黑白，这灯光用的，影影绰绰，车顶方寸之地，露与遮，遮与露，黑与白，白与黑，跟钢琴键盘一样，闪转腾挪各种解锁间，奏出的是肖邦，是莫扎特，是贝多芬，是泉水叮咚，流水淙淙呀。游轮甲板戏，换成了彩色，但不变的是光影的交错，和沟沟壑壑与诱惑。何藩知道，如何把光和玉体完美结合在一起，并呈现出最大的诱惑和美感。

影片下半部分，大维离开了祖儿，公司陷入危机，要被日本财团收购，这时候他认识了日本财团董事的女儿裕子——村上丽奈饰演的！这是这部电影最大的亮点，村上丽奈的表演完全盖过了叶玉卿。这位被称为日本AV届天后级别的演员，用完美的演技告诉叶玉卿，在三级片里，不是靠脱就能解决一切的。她将一位少女的爱恋、柔弱、娇媚展现得淋漓尽致。何藩还给她拍摄了一场无比惊艳的洗浴戏。

雾气氤氲，媚而不色，色而不淫，将一位少女怀春心思完美表现了出来。直接导致后来大维与她的那场激情戏，看起来乏善可陈。可睡晚之后，我们的男主说，我喜欢她，但这里面有贪图美色和名利的成分在，我于心不安，我要离开她。然后就走了……走了……我抽烟，我喝酒，我乱搞，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人。

到这，电影差不多已经结束了。看情节，完全是一部烂片，推动情节发展的唯一动力，就是要让开挂男主多睡几位姑娘。电影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因为亚姐叶玉卿的参演，以及导演何藩对光影的大师级把控。

可惜，电影还没完。最后，导演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场曹查理下药后侵犯村上丽奈的激情戏，将近二十分钟。跟剧情毫无干系。近乎AV了。且里面丝毫没有展现何藩对光影的追求。为什么要狗尾续貂得加这一段，我认为是，好不容易请来了村上丽奈，不多拍点镜头和噱头，真是浪费了。而用头号猥琐反派曹查理，则更能满足观众们的窥隐欲。

导演的恶趣味呀。

——四条眉毛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