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童

灵异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不会长大灵童的传说。

二十多年前，在地下黑拳场的观众席里，周围的人着了发了狂一样，手里攥着大把的钞票对着拳台上叫喊：“宰了他！”我挤在人群的最前边，隔着围栏看着兽笼里的对峙，封闭的笼子里背对着我的是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孩，他戴着脚镣，赤裸上身，光着头，后脑纹着复杂的图案，双手沾着血。他喘着粗气后背一起一伏，后背上的一道道符咒纹身也十分诡异，随着呼吸扩张着像是一张张龇牙的嘴。他对面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体看起来很虚弱，但是那张布满血的脸却及其阴森，尤其是那双凶狠的眼睛，他瞪着对方，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笑。人们管这叫斗鬼，那男人被恶鬼上了身，而那个男孩就是灵童，能够观神通鬼借灵力。人们在这里赌鬼，就是让灵童和恶鬼决斗，他们开赌局赚钱。

男人毫无预料的突然跳起，那姿势像是一只猴子，挥着手臂抓向灵童，那灵童向后一倒，撑起两腿用铁脚镣挡住男人，灵童的双腿出奇的有力，顺势把那男人重重拍在地上，那男人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然后挣扎想要站起。灵童的双脚划了个圆，把脚镣链勒上男人的脖子，我看得见灵童的腿上肌肉暴起，男人瞬间涨红了脖子，眼球凸起，舌头伸长，发抖的双手狠狠抠进地板。灵童坐起身来，一拳一拳打在男人脸上，直到男人已经神志不清。灵童松开双脚，双手在胸前摆着姿势，像极了僵尸电影里的情节，他咬破手指，用血在男人的脸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咒，嘴里小声念着什么咒语，突然那男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大喝一声，垂头不动了。

恶鬼驱散，全场沸腾，所有人都在喝彩，我不耐烦瞪一眼身旁那个喊叫的男人，他瞟见了，用手捏着我的脸，嬉笑骂道：“看什么啊臭小鬼。”我一言不发瞪着他，他却愈发来劲，揉搓着我的脸。这男人就这么对我挤眉弄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突然他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一瞬间像是瘪了的皮球，瘫倒在我脚下，一动不动死掉了。我转头看向拳台，灵童正在看着我，眼神凶恶。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灵童，我找到了他。他的腿断了趴在街角，穿着破烂，身上遍布伤痕，那些当初很精致的纹身也没有了光彩。而且，他长大了，满脸的胡茬，眼睛却很有神，他就那么盯着我，嘴巴颤抖着。我蹲在他面前，对他说：“二十多年前，在黑拳市场，一个灵童杀死了一个男人，但是你不是灵童，你也没有杀死那个被恶鬼附身的男人，因为灵童是长不大的，你只是个借灵童名义赚人气的少年拳手，你们是一伙的，现在你不能再打拳了，就被扔到了大街上。但是你看到了一些你不该看到的东西，你看见了真的灵童真的杀人，你想起来了吗？”

“灵童”双手颤抖，抓着我的裤脚，嗓子发出呜咽声，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我说：“我今天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觉得灵童的事情是要保密的，所以，我还是来把你杀掉吧。”我伸出手抚摸在他的头上，没几下，他就不动死去了。

我起身走开，找到一个路边的男人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叔叔，那边有个流浪大叔死掉了。”那男人慌张着跑过去，检查几下，然后报了警。

灵童长不大，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