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档)三尺红台(下)

杨九郎努力克制自己关上耳朵,不去听屋里张云雷的呻吟声。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想也知道此时的屋里是怎样的景象。杨九郎只觉得一直被自己奉为珍宝的人,如今竟成了别人身下的玩物。好像心头的朱砂痣渗了血;白月光蒙了尘。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屋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杨九郎才感觉到自己站的腿都麻了,听见开门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转身跑出了庆云楼!

回到家时,老朱婶已经睡下了。烧饼蹲在外屋的地上,正看着炉子上烤着的地瓜!

“熟了吗?”杨九郎用手戳了戳地瓜说

“这个熟了,你吃这个吧。”烧饼拿起地瓜递给杨九郎,“怎么,看朋友看了一天,连顿饭都没混上?你那个朋友不是挺有能耐的吗?”

杨九郎没搭话,只是低头剥着地瓜皮......

“说话啊!怎么了,认识了有钱人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杨九郎叹了口气

“没意思,特别没意思。我们哪有您那位角儿有意思啊,不仅台上有意思;床上更有意思呢!”

“你说谁呢!”烧饼的话明显变了味,杨九郎再也沉不住气了。

“说谁,说你哪位角儿呢。你出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我早就提醒过你,能跟县长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不信呢!他张云雷在台上的时候是角儿,下了台他不过是县长养的傍家儿。这些年要是没有县长捧他,他算什么东西!”烧饼说这话时脸憋的通红!

“你不能这么说他,他也许是身不由己呢。”杨九郎不知道这话是说给烧饼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身不由己?杨九郎,你他娘的就是个傻子!”烧饼气得直咬牙,转身回了屋。

杨九郎只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凉风吹过,脑子里都是张云雷。杨九郎很想问问张云雷,问问他是否像烧饼说的那样;问问他跟县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杨九郎不敢,人们有时候渴求真相,但是当真相降临时,却又碰都不敢碰……

第二天早饭时,杨九郎和烧饼无话。老朱婶很奇怪,本来相处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么突然就不搭理对方了,疑惑之时,门口传来了村长的喊声!

“老朱婶,她老朱婶在家吗?”

“谁啊!呦!村长来啦,有事儿?”老朱婶迎了出去。

“九郎在家吗?村口有人找!”

“谁啊?”杨九郎迎了上去。

“就是前几天来咱们这唱戏的那个张老板,他找你,你去看看吧!”

“哦,我去看看。”杨九郎回屋拿了外衣,就要出门。

“九郎啊,我也不问你跟那个张老板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得知道他跟县长是什么关系,你明白吗?”

村长的话说的隐晦,杨九郎点点头,走了出去。

数九寒冬的天,张云雷就站在村口。寒风撩起大衣,远远看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哥!”看见来人,张云雷欢喜地叫着。“这几日我休戏,空了些时间。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到我那去吧!行吗?”

“嗯!”

杨九郎跟着张云雷上了车,两个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回到大宅,张云雷吩咐下人准备些酒菜。带着杨九郎进了里屋!

“你那天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害得我好找。”

“哦,散场时我看你挺忙的。想着别给你添乱了,所以就走了。”

说话间,下人端着酒菜进来了。斟好了酒,布好了菜;张云雷端起酒杯,“哥,我敬你一杯。”

“你这嗓子能喝酒吗?”

“没事儿,偶尔喝一次不打紧的……”

辛辣的酒液流进喉咙,两个人像是共同吞下这苦涩的往事。

也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雪花。扬扬洒洒,不一会儿便铺满了大地。屋里的张云雷酒意渐浓,看见外面下了雪,只穿着单衣,推开门走出去,站在院子里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哥,你看,连雪花都不愿意落在我身上,它们也在嫌我脏吧!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坐科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师兄弟总爱开玩笑,说给我起个艺名叫张大腿。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现在的我,可不就是张大腿吗!”

“好端端的说这话干嘛?”

“哥,我和县长的那点儿破事儿,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

“怎么会不知道呢?一切都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张云雷苦涩一笑,伸手解开了单衣的扣子。在雪光的映衬下,杨九郎看见那斑驳的吻痕布满了肌肤。

“你是不愿意的,对吗?”杨九郎拢了拢张云雷落在肩头的衣服。

哇的一声,张云雷扑进杨九郎的怀里放声痛哭。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释放,杨九郎只觉得眼前水雾蒙蒙,抹了一把眼睛,发现有泪流了下来……

杨九郎没有再问什么,那天以后,张云雷就和杨九郎在一起了。县长多次派人上门请张云雷,但都被张云雷找了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两个人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但是,偷来的时光,总是让人上瘾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县长的亲兵卫队闯进了大宅,押走了张云雷和杨九郎。

眼前的黑布被揭开,杨九郎发现自己正跪在厅堂的地上。四周灯火通明,等到适应了光线,杨九郎发现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杨九郎是吧!认识我吗?”椅子上的人没抬头,只是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认识,您是县长!”

“嗯,不错!既然你认识我,怎么还敢跟我抢人呢?”县长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杨九郎只觉得四周的的空气都是凉的。

“他不爱你,你逼他也没用!”

“哦,不爱?来啊,把他带上来!”话音刚落,卫兵押着张云雷来到大堂。“宝贝儿,他说你不爱我,是吗?”县长掐起张云雷的下巴,迫使张云雷与他平视。

“是!我不爱你,我当初跟你,不过是因为你答应我帮我找到他!”

“不爱我!那你爱谁?”

“我爱他!从始至终,我只爱他一个!”张云雷看向杨九郎。

“好!你爱他是吧,那我就一枪崩了他。正好断了你的念想!”县长说着,从腰间抽出抢,拉开保险,抵在了杨九郎的脑袋上。

“不要!我求你,不要杀他!”张云雷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你当初来找我,让我捧你。我答应了;你说要找你哥哥,让我给你创造机会到各个地方去唱戏,我也答应了;现在你的情哥哥找到了,我没用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是我的人,活着死了都是我的!我现在杀了他,你也死了这条心,从此以后好好跟着我!”

“你杀了我吧!但是你得答应我,放了他。你不能再缠着他!”杨九郎看着县长说道。

“不要,你放了他。我跟着你,什么我都答应你!”张云雷哭着挡在了杨九郎的身前。

噌的一声,二人惊的抬起头。只见张云雷拾起桌子上的小刀,将它抵在了自己的脸上。

“放下,你要干嘛,放下!”县长大声嚷着。

“你对我好是因为我的长相吧!那现在呢?”张云雷说着挥刀划破了自己的脸,鲜血顺着下巴淌下来,一滴滴砸在地上。

“张云雷!”杨九郎痛喊一声,只恨现在双手被缚,不能跑过去抱住他。

“混蛋,谁让你这么做的!”县长扔下枪,掏出手帕捂住张云雷脸上的伤口。

“求你了,让我们走吧!”张云雷痛的站都站不稳,还是抓着县长的衣袖苦苦哀求。

“把这个喝了,然后带着你的情哥哥,赶紧给我滚蛋!”县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张云雷。

张云雷哪还管得了是什么东西,胡乱的吞下后拉着杨九郎就跑。来到大街上,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吞下了一块热碳,灼烧难忍,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庆云楼的名角张云雷死了!庆云楼的名角张云雷死了!消息一出,震惊了县城。

老朱婶家的院内,此时杨九郎正跪在地上。

“娘,当年您和烧饼救了我。你就是我的娘,原谅儿子没法给您尽孝。下辈子我一定投胎到你这,还您的恩情!”杨九郎说着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只是以后,咱们娘俩再想见面就难了!”老朱婶说完,抬起手抹了抹眼泪。“快走吧!别让人看见!”

杨九郎起身走到门口,只听见烧饼在身后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拿着,走远些,别回来了!”说完,转身回了屋。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包着一件棉衣。杨九郎认识,那是烧饼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棉衣,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穿的衣服。

登上马车,马车里的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脸上的伤结了痂,长出粉红色的新肉。低着头,搓着衣角。

“我们要走了!”杨九郎摸了摸张云雷的头发。

“哥,我现在又丑又哑!你真的要我吗?”张云雷在纸上写下这句话。

“要,当然要!那年我答应带你走,但是我没做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这是我欠你的,我无怨无悔还给你!因为,我爱你啊!”

张云雷,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前途未卜;你可愿意跟着我吗?

杨九郎,我翻过了千山万水;历经了人世悲苦;都只为来到你身边,所以,我愿意……

兵荒马乱的码出这些字,其实原本结局想写be的。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张云雷和杨九郎的命都太苦了。所以实在不忍心给他们不好的结局,可又不想违背最开始的本意。就写了这个结局,可能也会有人不喜欢,请见谅吧。谢谢!

你可能感兴趣的:((补档)三尺红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