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桂花香

模特 @ 莹

（1）

昊翔第一次见到嘉莹的时候，他只有五岁。

昊翔后来回忆说，嘉莹就是个小不点，梳着两支羊角小辫，脑袋总是歪向一边，黑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天边最明亮的星。

而嘉莹呢，似乎已经忘记了昊翔儿时的模样。她只说：“昊翔好讨厌啦，总爱扯我的小辫。”然后，她就咯咯的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肆无忌惮，直到她妈妈一阵风似的从卧室里狂奔出来，大声吼着：“嘉莹，你疯了？！”

昊翔的父亲是师大数学系的教授，母亲是政府公务员。五岁那年，昊翔妈带他去参加同学聚会，于是见到了嘉莹。嘉莹的妈妈带着她刚从广州搬回彭城住，两家人从此见面的机会就多起来。

那些年，昊翔家就住在师大教工宿舍“金桂园”，顾名思义，小区里种了许多桂花树，一到农历八月，秋桂飘香，许多人慕名而来，这里成了师大一道不能错过的风景。

昊翔记得，嘉莹个子矮，就那么站在树下，踮起脚尖，鼻翼几乎碰到小小的花瓣，她喜欢闭起眼睛，贪婪的允吸着花香，然后歪着脑袋问他：“你说，园子里有多少棵桂花树，哪一棵最老，哪一棵又最年轻呢？”

昊翔说：“傻瓜，谁会问这样的问题啊。”可他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数一数清楚，告诉嘉莹。

昊翔从小就听话，学习成绩好，父母很为他骄傲。而嘉莹总是转学，因为她妈妈又离了两次婚，她们总是在搬家。

嘉莹有时候跟着妈妈到昊翔家里吃饭，临了总是拖延着不愿意走，她妈妈脸都绿了，很是尴尬。她却没事似的扭头对她妈妈讲：“妈，你先回去吧，我要住在昊翔家。”

嘉莹当然不能住在昊翔家，她总是哭着喊着被拖走，喉咙都哭哑了，胸前那条皱巴巴的红领巾，生生的被扯烂了一角。

昊翔心里很不太舒服，他觉得，似乎也可以留嘉莹住下。他偷偷的听到他妈对他爸说：“嘉莹可怜了，从小就没有爸爸。”

16岁那年，嘉莹上了技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选了西点专业，那年夏天，电视正在热播韩剧《我叫金三顺》。嘉莹对昊翔讲：“等着瞧吧，有一天，我要开家自己的甜品店。”

昊翔要去美国读大学了。嘉莹说：“我有东西送给你，咱们还在桂花树下见面吧。”于是，他们约好在昊翔离开的前一天下午见面。

嘉莹没有来。昊翔等到月牙儿偷偷的爬上了树梢。

第二天，昊翔走了。他折了一截桂树枝放在行李箱里，几片绿叶被书页压的服服帖帖。

再后来，嘉莹也离开了家。昊翔和嘉莹像园子里的桂花，被风吹散的各奔东西。

昊翔毕业回国，在上海一所金融机构任职。昊翔想着，第一件事就是要联系嘉莹。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昊翔给嘉莹打电话，还未张口，他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在抽泣。昊翔对着电话说：“嘉莹，别哭，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腾冲，昊翔，我在云南。”电话那头悠悠的传来嘉莹的声音。

“好，嘉莹，你等着我。”昊翔挂上电话，赶紧就去订机票。

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的飞行，昊翔觉得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光。当飞机着陆在腾冲机场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声丝毫没有惊扰到昊翔，他的一颗心依然浮在半空中。

十月的末尾，腾冲机场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宁静，接机的人不多，打着红色或黄色的接站牌。昊翔扫过人群的头顶，没有看到嘉莹。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这时，他看到远远的，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正笑着向他招手，蜡染的长裙格外显眼。

哦，嘉莹。

昊翔的心终于回落下来，正准备也向那女孩挥挥手，突然，他看到她的身旁还站着个小人，瘦小的身子，梳着羊角小辫，歪着脑袋向他看过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