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

“完全是一种徒劳嘛”驹子徒劳地写着日记，徒劳地看着小刊物，徒劳地保存着城里带回来的衣柜，徒劳地喜欢着岛村；日记像账本似的，记下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她看一切能弄到手的本子，而那些只不过是《知音》一流的打发时间的刊物，城里的衣柜硬塞在她那低矮逼仄的住处，与周遭格格不入，岛村则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把她当度假时的情人。她生活中的一切看起来都毫无用处，而她又是那么纯洁美丽！

《雪国》给人的感觉就像白雪一般纯净，生活在那里的人同样继承了这个属性，他们是极度洁净的，然而生活中，在作者的言语之中，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氛，这种气氛并非压得你透不过气来，而是像青烟一般淡淡地，笼罩在你的心头。驹子和叶子最美的模样都是在影像之中，那样介于虚幻与真实之中的美，虚幻的美人在现实中追求着虚幻的梦，明知徒劳，却义无反顾。

《雪国》用简单的笔触，诗歌般质朴却宁静雅致的句子，展示了一种悲凉之美的概念。一切都是没有用处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一切都在向绝望加快脚步，然而，这种进程却是优雅的，这种行为却是纯真的，一切都在失去，而失去的这个过程，却无比美丽。有这么一句话我非常喜欢，“it would be well if my life should be a divine tragedy even, instead of this trivial comedy or farce.”生活有很多选择，可以平平淡淡，也可以有所追求，而追求的道路必然是伴随着风险的，期望值越高，风险越大，平平淡淡也许稳妥，当然这样的人生也有它的诗情画意，却是以牺牲追求远方为代价；亦可以坚守着内心的价值观绝不动摇，不顾一切去追求心中的那一份虚无缥缈的梦，这个过程常常是徒劳的，悲剧式的，然而，它的美无与伦比。

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是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功利地说，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人生起落，往往在于机缘，更何况现在行业收入差距愈大，选择的重要性就显而易见了。在这样一个喧闹、匆忙的社会中，再去寻找这种悲剧之美也变成了一种徒劳，去以身试法实践这种悲剧之美的人实在寥寥，这种美也就愈发珍贵。在《雪国》中，我们可以暂时逃离功利主义，暂时沉浸于纯粹的人性之中，体验带着涩味的纯净之美，就好像沐浴了圣水一般，有荡涤心灵之效。

悲剧也可以是美丽的，很多人并不知道。
虚无也有它的价值，很多人嗤之以鼻。

一场大火埋葬了一切，我还在想着叶子在火车车窗上的扑朔迷离的幻影，“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夜光虫，妖艳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