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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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的理想是拍电影,爸爸、妈妈和哥哥是主角,而我要做一个道德败坏的骗子,我呢我呢?受了冷落的妹妹直嚷嚷,你就去当个唠唠叨叨,见钱眼开、狗眼看人的庸俗女人吧。

拍电影需要很多钱,比如演员费……

哥哥忙着插嘴进来,生怕我一张嘴他的梦想就会飞走了似的,所有的演员都是老百姓,给他们一次上电视的机会,我不和他们多要钱就很不错了。

我说哥,我一毕业就给你买个DV机,配上电脑,安上刻录机,就可以自己做电影了。

真的,贵吧?

不贵,便宜的几千块钱就可以了。

哥哥像个孩子满意地笑了,直嚷着到时候花多少钱,都不让我这个当弟弟的出一分钱。

弟弟,你的理想呢?

我的理想很简单,能养活自己和老婆孩子就可以了。这个回答其实等于没有回答。恰好在一旁的妹妹插嘴要开个服装店,天天穿新衣服,我和哥哥都笑了。


莹是我的女朋友,今年考上了研究生,却很不情愿地去上,理由倒是也可以说得过去。她说已不愿意和我分开,三年的时间有些长,自己会变老的;而且身体也不好,当学生吃不好饭,太清苦了,担心会错过了生孩子的最佳时机。

工作就身体好了?

工作了就不再把自己当学生看了,而且忙起来我觉得身体就会慢慢变好的。

我和哥哥都是孩子迷,我们很小的时候谈到自己以后长大了有钱了会干什么时,我们俩都争着说要去开孤儿院,哥哥说养一百个,以后自己老了,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就轮流在每一个孩子家住一天,三个月就过去了,而且有了一百个孩子,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那时我虽然嘴上不服气,可心里很清楚自己能养二十个就很不错了。我对于哥哥有一种崇拜和“怨恨”在里面,这是从小就形成的习惯,改不了。

哥哥今年结婚了,我也要毕业了。

一回到家里,妈妈总是习惯当嫂子不在的时候,说我哥哥的笑话。

不要当着你嫂子的面说你哥了,他结婚了,就成了大人了。

我笑了,说实话,刚开始面对结了婚的哥哥,我还真有些手忙脚乱,仿佛失去了兄弟之间的交流的能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妈妈怕我不重视她的话就又重申了一遍,说这就好像农村人讲的媳妇们护男人一样。

嘱咐归嘱咐,我和妈妈还是喜欢说我哥哥的笑话。

妈妈说我哥盼儿子,媳妇却又来了好事,叫他去买卫生巾。你哥就生气了,摔碎了一个碗,说不长庄稼的坡地还花哪门子钱。

嫂子生气了?

没有,女人都知道这事急不得。

小的时候,哥哥总是开玩笑说有个孩子让我给他养着,十八岁后再还给他,哥哥怕我不答应,就直嚷嚷要给我抚养费,说我没良心。那时候我学习好,却体弱多病;哥哥学习不好,却很勤奋刻苦;我是学习委员,老师都宠我,哥哥是班长,是学校的体育明星,身高体壮,可老师一说他,他就哭。

那时候,学校乱收费很厉害,我每次都回家和爸爸妈妈想当然的要钱去上学校的“当”,因为班里其他的孩子都这样,即是是上当受骗,我不愿例外。哥哥不,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不交钱的哥哥只是因为他会哭,没等老师说完其他同学都怎样怎样,你却怎样怎样时,身高马大的哥哥就哭了,哥哥一哭,老师就愣了,是不是家里困难?嗯,哥哥低着头。

下不为例。

哥哥就这样躲过了很多次交钱的事情。后来一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很惭愧,只比我早出生了三百多天的哥哥,却比我早了很多年知道要去体谅父母和贫困的家境。


那一次,我真的把莹气着了,生了气的莹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愣了,活到那一刻,爸爸、妈妈、哥哥、妹妹都没有打过我一下,我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自己在那一刻充满了感动。莹却被我气跑了,我想她也像我一样没有受过父母打,所以才被我刚才的话气跑的。

小时候,我们家很穷,只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天一下雨,爸爸就不用去干活,哥哥就用自行车驮着我去上学,我们俩穿上爸爸的那一件大雨衣,哥哥先穿上雨衣,把雨衣的扣子系到第三颗上,我就钻进去,然后再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上哥哥要蹬自行车,所以腿和鞋子总是被雨淋湿,后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脚上套上两个大塑料袋子等。那时我们的样子很可爱,一路上招摇过市,大喊大叫,像两个小疯子。

冬天的时候,天冷。哥哥就不让我妈妈起床了,自己先起来,生着炉子,下上面条,再叫我起床。吃完饭后,出了大门,我们俩就像小鬼一样,穿过一段田野小路去上学。曾经有一段时间,谣言四起,说有人吸骨髓卖钱,而且被吸了骨髓的小孩就不会走路了。同学们都吓坏了,就我像没事似的,因为我有哥哥。

哥哥的朋友很多,又是运动员,同学们都很羡慕我。

哥哥打过很多次架,上小学时,哥哥把邻居小斌打哭了,小斌就瞅准机会把我打哭了,哥哥知道后,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小斌摔进了学校的水池子里,小斌害怕了,害怕后的小斌不仅没有再报仇,而且也没有叫他妈妈去我们家告状。

哥哥说小斌还挺讲义气的,后来我们三个就成了朋友。成了朋友的小斌经常给我们俩好东西吃,而且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他们家的水壶打碎了,他妈刚要生气,小斌就说是他打碎的,他妈就没办法了。

上初中时,高年级的学生怕初一的学生太狂,不好管,就经常会在初一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杀鸡给猴看”,哥哥就被选中了。放学后哥哥兴冲冲地跑到车棚推车子,却发现自己的车子被人用木棍别住了。一个嘿嘿笑的小个子男生走了过来,哥哥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小斌看到了,却逃跑了。逃跑后的小斌还是第一个来到我们家看我哥哥,问我哥哥要不要拿着他爸爸杀猪的大砍刀去报仇。哥哥没吱声。没吱声的哥哥还是找了很多人报了仇,有我大爷家的哥哥、我舅家的表哥、还有很多他们体育队的队友,就在学校后面的麦子地里。

报了仇的哥哥问我要不要给麦子地的主人留点钱。我说不用,再说我们也没钱。

报了仇的哥哥就在我们初中出了名,对此我很得意。

哥哥上的是四年制,我上的是三年制,我们两个本应该一块毕业,考上大学。

哥哥命不好,我们市出了一金两银欧运金牌后,省体委就决定来我们市选拔十四周岁以下的有潜力运动员。体育老师激动地直哆嗦说这是天赐良机。只是哥哥却在选拔赛的前一天早晨不小心跌进了我们庄边上的大石坑里。一瘸一拐的哥哥最后还是跑了一个第一,却落选了。那个胖肚子的教练说我哥哥姿势不正确,没有潜力。

他们用面包车来走了第二名,妈妈就哭了。

初中的最后一年,家里开始乌云密布,爷爷患上了食道癌,花起钱来就好像无底洞一样。哥哥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大学,进了职业中专,提前离开了学校。

被我哥哥打过的人看到了报仇的机会,就把我拉到了麦子地里吓唬了一顿。事后,我决定不和哥哥说这件事,我觉得我应该长大了。可后来哥哥还是知道了,哥哥好像疯了似的要把人家从楼道里扔下去,幸亏被人死命地拽着才没有出什么意外。

当天晚上,我三爷爷和三奶奶却突然到我们家里道起歉来,说他们远房的小侄子怎样怎样的不对,说小孩子们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情,可不能太记仇了,闹出了事情就不好了,还说论起辈分,他还是我们哥俩的表哥。

我们俩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感觉都挺委屈的,表哥怎么可以欺负表弟呢?

中考那年我掉魂了,那天下着雨,我急急忙忙向家里跑,一不小心就掉进路边的下水道里去了,吓掉了魂。一到中午就发烧,打了一个月的吊瓶也不管用。后来请了一个神嬷嬷叫了一晚上的魂才把我的魂招了回来。找回魂的我却丢掉了中考,多花了家里2800块钱,我才进了高中。

对此我很抱歉,好像是我们两个人的失败,哥哥没说什么,依旧乐呵呵的。我上了四年高中,哥哥就给我送了四年的饭。哥哥上的是职业中专,星期五就可以回家了,我却只能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哥哥就每个星期五回家,星期天回来,带着两份饭,二十块钱,我十块,哥哥十块。职业中专的学生们都抽烟、喝酒、交女朋友,哥哥却总是想攒两个钱给我配副好的眼镜,买两本书。

高考体检,我得了肺结核,班主任叫我回家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愣了愣,都没哭。一回家,哥哥却哭了,一个劲地说自己没有照顾好我。

职专两年就毕业了,哥哥被老师推荐到北京邮电总局去当保安,一家人都很愿意他去,去看看北京也好呀,趁着年轻,多转转总是好事情,妈妈总是这样对我们哥俩说道。

一个工作,一个工作过去了,哥哥却好像总是没有下定决心走出去,哥哥的同学都各奔东西,哥哥却决定要留下来,决定要留下来的哥哥把自己锁在屋里一下午,全家人就同意了他留在家里了。

后来谈起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时,哥哥说那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弟弟要高考了,我走了,弟弟走了,家里不就没人了么?

那一年我爷爷和奶奶相继去世了,爸爸一夜之间就老了,妈妈也瘦得不成样子了。

决定要留下来的哥哥就跟着我爸爸进了木器厂,当起了小木匠,一天挣不到十块钱,哥哥却高兴得整天哼哼,像喝醉了酒似的。


第一年高考就这样结束了,我差十七分过本科线,考到了湖北的一个专科学校,学习商法。考虑再三我还是放弃了,家里的人也都不愿意我去,太远了,都担心我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会后悔。身体复原之后,我就一个人来到了四中报了个到,决定要复课了。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我们去一中复课,而是去了四中,为家里省了2000多块钱而高兴,我总觉得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学着去主动承担些责任,去体谅我身边的亲人和贫困的家境。

我复课了,哥哥就辞职了,哥哥说自己不愿意再像爸爸一样干一辈子的木匠,听别人吆喝,这令我爸爸有些伤心,却也无可奈何。罢工后的哥哥就去我表哥的维修部去学习修摩托车,表哥管饭,但必须听话,努力帮忙干活。

春节一过,哥哥就决心要单门独户单干了,表哥来我们家问我哥哥怎么不来了,哥哥说他想单干,表哥就摔下了一句话,说我哥是个白眼狼就走了。表哥人不错,哥哥拉地排车时,没有钱进货,表哥就借给了哥哥很多必需的工具和货物。

哥哥决心要单干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陷入困境的家已不能给与哥哥太多的支持,哥哥就拉着地排车,在路边练起了地摊,刚开始的时候,连基本的工具都不齐备。头几个月哥哥总是笑着说自己都习惯了这样计算自己一天挣了多少钱,今天挣的钱可以买到一把钳子呢,还是一套螺丝刀。第一个月哥哥挣了64块钱,第二个月55、第三个月124,第四个月夏天就开始要来了,哥哥的生意就开始渐渐好了起来。夏天天热,骑摩托车的人也多,哥哥干的风风火火,开摩托的给哥哥起了一个外号叫三八妇(斧),因为哥哥总是习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使劲抡上三斧子。


那年爸爸的手伤着了,爸爸干了一辈子的木匠,那是他第一次受伤,左手大拇指被锯拉去大半截,血流不止,整个手都萎缩了,发凉,只出虚汗。

那年夏天,爸爸就举着手指,等在太阳底下,直到我考完了我人生中的第二次的高考。

我没有再报考省外的院校,我报考的依旧是法律,可最后却被调剂到了一所离家很近的高校,进了中文系,一年以后我开始感谢命运对于我的这次调动。

一放假我就去哥哥的摊子,哥哥很高兴,当有人夸我的时候,哥哥很喜欢听我讲大学的一些事情。我总认为这大学应该是属于我哥哥的。

下午放工后,哥哥就在前面拉着地排车,我在后面推着回家。

哥哥给我交了一年的学费后,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店铺,就在我们庄边上租了一间小屋子,一天的租金只有2块钱,因为不在市区,生意冷淡了很多,可哥哥还是很高兴。

哥哥说在这里有两个好处,一个就是可以不用天天拉地排车了,另一个就是可以捡到很多煤,我们镇煤矿很多,每一天都有很多的运煤车经过,有的路不平有些坑洼,年轻的司机师傅心躁开得快些就会掉些煤下来,哥哥可发现了宝了,准备了两把扫帚三个袋子,而且在冬天里用煤高峰期总能有些收获。

那年冬天,家里的煤不多了,往年都是舅舅家给我们拉一拖拉机煤,也总是不和我们要钱,那一次舅舅有事情不在家,爸爸就发愁了,怎么办呢?

当天我和哥哥收拾完了摊子要回家了,一辆运煤车疾驶而过,我和哥哥都笑了,果不其然在二百米外的一个小坑边上,这辆车为我们留下来进一吨的煤,我、哥哥、爸爸、妈妈、妹妹齐上阵运回了家。一家人都高兴坏了,更巧的是第二天一早舅舅又突然给我们家送来了一车煤。

爸爸总说我们一家人开始要走好运了。

以前我们家都不喜欢爸爸喝酒,因为一喝酒,爸爸就骂人,就和妈妈打架。现在爸爸老了,一回家看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就高兴得不得了,就好像我们都不仅是他的家人,更像是一个老财主守着一个个小金人似的。

爸爸老了,开始变得很简单,只希望结了婚的哥哥早一些有个孩子,希望我能顺顺利利的毕业,找个好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希望我和哥哥能好好照顾我们的妹妹,给她找个好对象。

我说爸爸我毕业了,你就别干了,歇歇吧!

到时候叫我干活,我也不干了,爸爸好个孩子似的说自己老了就买一群羊,去放羊。

秋天的时候,哥哥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拖拉机,咋呼着要去耕地挣钱。

我说哥哥现在你已经结婚了,而且我也要毕业了,家里的事情你以后就少管些好了,嫂子会不高兴的。

不用呀,哥哥依旧爽朗的笑着。

哥,我毕业工作了,一定首先给你买个电脑,DV机,我们俩拉着咱爸咱妈还有咱妹妹去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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