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乎我预料的,那双温暖,有点粗糙的手没有带我一起出诊,更没有谁用我放上茶叶,泡上一杯酽酽的茶,让清香充溢我的每一个毛孔。
错了,我没有毛孔,我是一个杯子,确切地说,是白医生的杯子。
白医生,四十九岁,男,120医生。
二年前的一天,正当我热烈地跟我身边漂亮的粉红杯聊天时,一双手取走了放在超市货架上的我,将我从悠闲自在的泡妹生涯中拉走。
很快,我被带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也有不少杯子,我大致数了数,有二三十个。不过没看到一个跟粉红杯一样漂亮的杯子,我顿时垂头丧气,觉得人生开始变得灰暗。
我很帅,这一点我很自信,挺拔的腰身,锃亮的杯壁,双层保温。杯身上还有一个可以随手拎着的手环,可以贴身携带。
就在我觉得人生没兴趣的时候,周围的杯子却开始热烈地聊天。
我无精打彩,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这才知道,这个地方是医生护士吃饭值班室,那些穿着绿衣服的是120医生护士。
所谓120,是医疗报警电话的简称。
一会儿,有人进来,拿起我,用滚烫的水冲了冲,再放进茶叶,又用开水洗了洗,让茶叶一一舒展开,倒掉水,最后冲上一满杯水。
真香,我深吸口气。
“老白,买了个新杯子啊。”又有人进来,跟泡茶的人打招呼。
“嗯,等会估计有趟乡下出诊,泡杯水。”老白回答。
我一激灵,出诊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带我一起去。
很快,一个声音响起:“白医生,柳坪,脑外伤,出诊。”
我被老白拎起,跟着一路小跑的他,上了一台漆着红色的“安南县急救中心”的车,这或许就是刚才众杯子讲的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开出,我随着这一行人出诊了。
跑了不知多长时间,车在七拐八弯的山路上行驶,我有点晕车,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老白有时会拧开杯盖,喝上一两口水,到后来,我己记不清他喝了几次了。
天渐渐黑了,救护车终于停住了,医生护士跳下车,一个拧着急救箱,一个提着一台不知是什么的设备。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进了车厢。
“小丽,给氧,开放静脉通道。”老白在给护士下指令。
老白从箱子里取出三件东西,一个电筒,另两个我不认识。
“左瞳孔散大,右瞳孔正常,对光反射灵敏,心音正常,呼吸音正常,血压170/80mmHg。”老白熟练地报出了一系列数据。
“甘露醇静滴,上心电监护仪。”老白又给护士又了指令。
忙活了一会,老白敲敲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车启动了,开在回院的路上。
一路病人还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返院后,老白把病人送入了脑外科。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习惯了跟着老白出诊的生活,成了一个奔跑的杯子,也融入了众杯子的八卦圈,常说说哪个护士暗恋谁,哪个医生喜欢谁什么的。
直到今天早上,我发现老白没有一如既往地找我,心里隐隐不安,这种感觉让我很烦燥,觉得有事发生。
果然,很快有人跑进跑出,我才知道,老白出事了。
咋夜,老白值班,凌晨四点半起来看了病人,返回值班室休息。凌晨六点再叫他起来看病人时,护士没有喊答应,破门而入时,发现他己没有了心跳呼吸。
老白,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