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们不能和韩愈共鸣

今天,课堂上学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时,PPT打出了这样的一个内容:“读《出师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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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看到这个,一下子炸锅了。纷纷表示自己是个不忠不孝不友的人,理由是这三篇文章都已经学了,却从没有在读完后要流泪的。都开玩笑的说自己是不是太铁石心肠了。

他们的话深深刺激了我,突然对他们的话有种认同感。

韩愈饱含失侄之痛、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写下了千古同悲的《祭十二郎文》。通观全篇,无一字一句不在写情,文中流淌的情感就是韩愈心中永恒的亲情之河。一千两百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要走进韩愈的内心,披文入情的时候,无论我们怎样的去读、赏、悟和说,却发现怎么也感受不到韩愈的那种无限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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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得无法感受韩愈的情感。只能感受到他亲人去世,伤心罢了。真要问我更深更细的,我只能说韩愈很伤心。”

“老师你说韩愈这篇文章是字字是血,字字是泪,我觉得有点太夸张了,还是太艺术化了。”

是的,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艺术化了。我在猜想,千百年来,读书人这么多,到底有几人读之而泪下的。

学生的率真和坦诚感动了我,我也毫不掩饰地说,我读这三篇文章,甚至都会背,却从没有读之而泪下的。

也许,一个学问如苏轼的人,真能做到披文入情,也或是苏轼距离韩愈二百年多一点,人的生命体验还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能做到读之而泪下。

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变得如此“不忠不孝不友”了?我带着这个问题深深地打量着我眼前这群学生。即便是刚学完《祭十二郎文》,却也没有太多的戚色。喜怒皆形于色的他们,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老师你说“至情之文,千古绝调”我们却不能共鸣。因为,我们赶上了新时代。”

好一个新时代!仔细想想还真是时代不同导致今天的不能“读之而泪下”的。

试想,韩愈那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兄弟姐妹四五个都是很正常的。那种手足骨肉之情恰恰是独生子女的我们,不能体会到的。苏轼距离韩愈年代不算久远,时代差别不大,置身诗景,披文入情,自然是很能够感同身受,读之而泪下的。

试想,韩愈那个时代,医疗水平肯定不怎么样,少者强者而夭殁,是很常见的事。感受亲人死亡的伤痛自然也比今天的我们更多。一次又一次的伤痛,渐渐软化了人的内心,让一个人很容易泪下的。而今天的我们,医疗技术的发达,我们绝少能感受到亲人“少者强者而夭殁”的伤痛。不是因为我们不流泪,实在是因为我们没有流泪的习惯。久不流泪,心硬如坚石。

试想,韩愈那个时代,通讯哪有今天这么便捷。我们今天的互联网,已经没有了地域的限制。韩愈的那种聚少离多的痛,我们今天已经没有了。

互联网的今天,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家书抵万金”的珍贵,再也感受不到“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的酸楚,再也感受不到“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的戚戚。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现在看来,想必这也是略带夸张的。

试想,韩愈那个时代,儒家主流思想主流,注重门庭家道,强调宗族责任担当。而,多元文化的今天,我们的宗族责任担当,还有多少呢?根本不能体会“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的后继无人的忧虑。根本不能对韩氏家族衰败之境而心怀悲悯了。

我们依然没有失去悲悯,只是,当下的时代,没有太强烈的宗族责任意识了。国家说,生男生女一个样,女儿也是继承人。国家说,一个孩子好,国家来养老。国家说,少生、优生。君不见,丁克者有之,独孩者更是多数。管他的家族香火延续。

试想,韩愈那个时代,几乎每个人都经历着“敛凭其棺,窆临其穴”的死亡仪式。这样的仪式,种植在内心里的是深深的情,绵绵的思。现在的我们,没有这样的体验,哪里能够体会到韩愈的“呜呼哀哉”的悲伤,更不能理解“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里的哀思之情。

如此想来,距离千年多的我们,时代已经在我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情感烙印,让我们无法体会着韩愈的内心情感,更别说共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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