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国西北农村的春天比南方的往往稍晚一点。1992年的春天也不例外。对于从小跟随长辈们常年在黄土地里进行劳动的农村男孩及女孩们来说。每到夏收时节，一起帮家里手工割小麦是最深刻的记忆，这是一种非常艰苦的体力劳动，在三十八九度火热的太阳照射下，弯着腰，拿着镰刀，挥着手臂，一撮撮的割，捆绑，最后将整捆立在地里。还要跟上前面大人的节奏，汗流浃背根本就不值一起，时常中暑的人很多，在树下阴凉处稍微歇一下，又要快速的投入劳动。晚上睡下，腰酸背痛，但第二天早上又需要早早起来，继续劳动，加快进度，以防天气变化有阴雨，导致小麦在地里变质，俗成：“龙口夺食”。很多人就是这样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中锻炼长大的。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这个西北农村时，逃离这种艰苦的劳动是很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那年正值仪马镇的远航，家强，启明，燕子，娟子，利娜等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初中刚毕业。在当时， 农村学生很期盼能够挤进中专，以求脱离土地，好有个工作。尽管那个说话干脆，声音洪亮的李老师天天早上在学校操场大会上宣导；“你们要头悬梁，锥刺股，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否则以后只有一辈子种地。”但那时农村学生只有百分之二不到的中专升学率，很显然大部分人是没有办法挤进去的。于是，这些稚嫩的孩子中考完之后，立即投入帮家里干正在紧锣密鼓的夏收劳动。 “中考成绩出来了！” 留着小平头，身材结实的家强兴奋及激动的跑到正在麦场干活的远航面前， 远航放下手中的农活。“爸，我们一起去学校看看中考成绩？” “快去！”正在干活的远航爸也很期待。两个人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跑到不远的镇上街道的仪马初级中学。学校已经放假，除了学校空旷的操场旗杆上国旗孤单的随风呼啦啦的声响，已经难寻往日的同学们的欢闹声了。 中考成绩单张贴在学校大门传达室的一面墙上，远航和家强仔细的找寻自己的名字。“远航，你可以上高中了！”家强兴奋的说，远航其实心里是失落的，因为他想上中专，那时中专不需要学费，并能很快就业，以帮家里减少经济负担。但家强很快比远航还要失落，他连县高中的分数线都没过。 两个同样失落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沮丧的在萧瑟及寂静的学校操场走着：“家强，以后咋办？”远航问家强，“我在家里一定好好干，做生意，将来给家里盖上二层楼，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你给咱好好读书，将来考个清华，北大，给咱村里挣光！”家强鼓励远航。“好，我一定努力。” 远航心里暗下决心。两个纯真及要好的伙伴，一起梦想和规划着自己的未来，心情一下轻松了很多。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西北小县其实从来没有一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大学生 ，整个县的乡镇农户没有一家盖上二层楼房。 太阳渐渐的西下了，明天他们还要一起帮家里干农活。这个天气晴朗的夏季傍晚，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 紧张忙碌的夏收整整进行了二十天多天才进入尾声，远航的父亲已开始帮远航筹备高中学费了，用家里的架子车拉了三袋晾干的小麦在镇上的国营粮站卖了，换取到一百八十元作为远航的高中学费和生活费，远航的母亲也乐呵呵的帮他缝了一套新的被褥，作为远航上学住校用。家强父母都非常的失落， 在远航到家强家找他一起再次谈论两人未来的生活和憧憬时，家强的母亲沮丧的说：“我们家强读书不用功么，一辈子只有和他爸一样和土地打交道了，哎！你好呀，”家强显然没有他母亲那么沮丧，和远航一起盘算着夏收后在镇上的物资交易会上倒腾点东西赚钱养家了，临别，家强将远航送到自家院子的门外的一条土路上，两人又不舍的聊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色暗下来，难以割舍的两个伙伴就这样慢慢的分开了，从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娟子和燕子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农村姑娘也一样，同一天下午相约来到这个简陋的西北农村镇级初中学校的中考成绩单前。娟子圆圆的脸庞，机灵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脸颊在夏日的余晖下显得特别娇艳，一身干净利落的朴素衣服穿在身上特别的合体。燕子是一个喜欢干净又会打扮的女孩，虽说那时家里生活拮据，一头长发被束成一个马尾扎在脑后，红润的脸颊不带一丝粉饰，白嫩的皮肤以及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身材，已明显感觉燕子与这里黄土满天飞的西北农村小镇是不协调的；娟子的理想是考上离家不太远的县级彬州师范中等学校，她希望将来能够在村里的小学做个老师，和孩子们继续呆在一起，将知识灌输给孩子们去改变命运。娟子的心思已不在继续上学上了，她的学习成绩勉强能够考上县城的高中，但家里的实际情况是，一年地里的收成只能供的起去年考上县高中的哥哥，燕子已经很早就四处打听村里年龄稍大一点，从大城市里打工回来的姐姐们，询问出去能干点啥活，好给家里补贴一下家用。两个青春期的农村姑娘就是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来这里看自己的中考成绩的。理想总是和现实的距离差很远，娟子很失望，她没有考上理想的彬州中等师范学校；燕子也很纠结，考上高中，善良和朴实的父亲或许能倾尽家里所有供她继续上学，结果却是娟子只是考上了县高中，燕子遗憾的离县高中录取线差2分。两个朴实和善良的姑娘眼睛都湿润了，燕子甚至呜呜的小声哭泣了；“你咋了？”娟子问燕子，“我要去城里打工，娟子，你咋办？”燕子反问，“没事，我爸会让我继续读高中的，以后我要考一个大学。”两个朴实又漂亮的姑娘又幻想起她们美好的未来生活。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们脸上越加的漂亮，她们还不知道，生活在这一刻将她们推向两个完全不同的道路。
第二章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县高级中学开学的时间，仪马镇的娟子和远航，按时来到尘土飞扬的镇街道，挤进县运输公司的每天准时发往县城的破旧的大客车里，向送他们的父母挥手告别，翻过一道沟壑里崎岖不平的盘山公路，兴奋的来到了只有不太打的永寿县城；永寿县中学就在县汽车站的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国道，国道上不时传来大货车的鸣笛声，呼啸而过，远航提醒娟子过马路注意安全，也不忘帮她背起一个行李，两人急匆匆的越过马路。一栋颜色昏暗陈旧的5层教学大楼呈现在眼前，教学楼前郁郁葱葱松树挺拔的竖立在两旁，格外威严。走到跟前，两人相继取出身上的学费，在张贴栏里查看各自的班级，远航和娟子都分到了这一届的高一4班；在窗口报名交完学费后，热情的老师告诉他们，男生宿舍在学校西面那一排昏暗的窑洞里，女生宿舍在窑洞下面的一栋破旧的平房里。远航路过教学楼时，向学校教导处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一个头发稀疏，牙齿稍微有点外漏，嘴里叼香烟的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与一个男老师正在相互交谈，后来才知道他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不远的锅炉房冒着白色的水蒸汽，一些高年级学生已经在那里排队打开水了；娟子提醒远航不要瞎看，她要去女生宿舍，为要准备生活用品了。在那个年代，娟子要去女生宿舍意味着和远航相互暂别，远航只好目送着娟子去找她新的女同学，一切准备完毕后，看一眼自己未来的教室已期待已久，崭新的教室坐落在学校南面的一块偌大的空地上；每栋楼都为2层，上下各分为4个教室，橙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让远航和娟子很兴奋。又在教室里碰到来自各个乡镇及县城的同学们，他们要在这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同新的同学们开始他们新的读书生涯了。 留在农村的家强在仪马镇这个乡村街道上也开始他的创业，事实上就是逢集赶会在的尘土满天飞的街道上摆地摊，街道只有不到500米长，两旁分布着这个乡的医院，学校，邮局，工商所等乡镇，家强第一个宏大的计划就是做蔬菜生意，凌晨两点多起来，开着自家的旧农用三轮车，赶到相隔100多公里外的泾阳产地去拉新鲜蔬菜，又必须早晨8点前赶回来，家强从小不怕吃苦，这是创业必须的素质。但创业的艰难及不成熟的环境，让家强的创业完全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在家强第一天在仪马街道激动又兴奋的卖了大半天蔬菜的午后，仪马街道赶集的人已渐渐稀少了，家强这天也一直顾不上吃中午饭。邻村的初中女同学利娜来到他的摊位闲聊，顺便在旁边卖饸络面的摊位上帮他带了一份午饭吃。这时，突然另外一辆农用三轮车载着3个年轻人飞一样的冲过家强的蔬菜摊位，将剩余的蔬菜碾的碎了一地，准备扬长而去，正值十七岁，血气方刚，身高已达一米七五的家强，扔下正在吃饭的碗，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就追了过去。那个人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停下农用车，从车上抽出一个铁棍，车厢里的三个人也跳了下来，利娜也很快追过来。家强的手上半块砖头嗖一下就飞了过去，滑过了那个身材瘦小人的小腿部，那个人也拿着铁棍猛的抡过来，明显他不是家强的对手，家强一把夺过铁棍，将那个人摁在地上。车上三个人看起来也不是惹事来的，只是看看。利娜跑过来说：“算了，家强，别把事惹大了，有事商量么？”家强的气也很快消了很多，将那人放开，那人站起来说态度大变，递根香烟：“兄弟 ，算了 ，我给你赔钱。””算了，我也没剩多少，不值多钱 。”利娜也松了口气，认出这个人是她们村上的人，也是一起在这乡镇街道做蔬菜生意的，今天有事刚好没来，是因为家强这个菜鸟占用了他长期经营的地盘心里不悦，双方最终和解。家强就以这样江湖英雄的方式开始了他的创业之路，也悄然的俘获了美丽，漂亮及善良的初中女同学利娜的芳心。 漂亮纯朴的姑娘燕子已经在农村的家里闲了一段时间了，忠厚老实的父母看起来是想在周边给她找个好的婆家了，四处打问。但这个向往外边世界的美丽女孩心里一直想飞出去。看着村里从大城市回来的莎莎，穿着时髦的衣服，脚上登着明亮的红皮鞋，虽说走在村里的泥土路上，尘土落满了她的皮鞋和裤脚，村里很多人也对她夹杂着方言与普通话的腔调非常的反感。但燕子想的不一样，她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她想出去靠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命运。每次向父亲提起，父亲极力的反对：“女娃到城里都变坏了，不准去！”燕子不明白父亲说的这个“坏”的真正含义，也只好留在家里在书上，在电视上尽可能的搜集距离这个乡镇100多公里之外的大城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这个单纯的姑娘一直也没弄明白父亲说的变“坏”是什么含义？终于，邻村姑姑家的表姐有一天跑到燕子家：“舅，舅妈，我现在干的那个城里的饭店缺少一个服务员，让燕子和我去吧？”燕子的父亲和母亲再三询问，确信表姐不会撒谎，城里很安全。终于点头答应燕子和表姐出去一段时间看看，并要求过一段时间回来，燕子终于兴奋的飞到她梦寐以求的大城市去了！
第三章 这一年的秋天很快过去了，在一个初冬周末的下午，远航一个人来到学校的操场，也是县体育场，偌大的足球场地里却长满了满地的荒草，西面刻着“伟大的毛主席万寿无疆”的高大水泥舞台已经荒废不堪，南面一座常年上锁的体育馆看起来很高大也很辉煌，跑道旁的垂柳已经落叶知秋了。远航这段时间迷茫和沮丧了，开学时的兴奋和激动很快就过去了。高中的课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和容易，学校的摸底考试他勉强进了班级的前十名，这个成绩意味着他不要说进清华北大了，三年后能考上大学都不错了。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老师们：“语文老师是一个白白胖胖身材发福的年轻女老师，每次上课的前都是慌里慌张，标志的动作是走在路上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上课的大部分时间是念一遍课文，从不备教案，她的心思或许是同在本校教书的老公谈情说爱上，她的老公看来确实有福了，对于同学们只是偶然和坐在教室头排的女生说几句。远航后来能够记得她最生动的一节课是朱自清的《背影》，那天学校教导处突然来袭，几个领导坐在后面听她的讲课，尽管没有备教案，这个本省最好的师范本科生，用标准的普通话声情并茂的讲了一节让所有人佩服的语文课，不过后面她又很快投入到甜蜜的爱情里去了。数学老师讲课声音很有磁性，板书写的很工整，也很漂亮，标志的动作也是经常用手捋一下他的偏分头发，不太在意远航班同学们的名字，他兼任隔壁班的班主任，总喜欢上课时说隔壁班同学的许多优点。物理老师是学校的教导副主任，年事已高，时常缺席上课，上课时，也是在黑板上写一些自己弄不清楚的力学知识，然后说，下次再讲解清楚，然后就没有下次了。历史老师更有意思，同学们俗称：“彼得大帝”，长的很威武，兼任学校历史组组长，全校的男生都有点怕他，做个保卫科长确实不错，上课就是拿出他多年不变的陈旧教案讲，不过偶尔夹杂的冷幽默很有意思，听说最钟情的是晚上打麻将，经常被学校的大喇叭喊着开会，却从不在乎，后面就没法干组长了。英语老师也是一个本科高材生男年轻老师，经常得意于自己能说的一口流利的口语，在这个小县城能够给一年也不来一次的国际友人做口语翻译，教英语的方法只有一种，让同学们背英语课文，他比“彼得大帝”的生活更有意思，整个人彻底颓废了，听说晚上除了打麻将就是睡觉，上课一点兴趣也没有，睡意很浓，迟到是家常便饭，有时缺席上课的原因是在宿舍睡懒觉，后来学校实在忍受不了，流放到乡镇初中去了……”远航不是一个自律性很强的人，他对这个县“高等学府”的老师们充满了崇拜和无限期待，现实就是这样的幽默及荒诞。 娟子不同，虽然是周末，她已经早早的坐在教室准备写作文了，她不知道远航为什么上了高中就很少写了，她在仪马镇初中时，喜欢看他的文章，也喜欢一起讨论问题，娟子觉的自己欣赏过远航，觉的远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喜欢那时在仪马镇初中和他在课间谈笑风生，她喜欢远航讲一些笑话，但娟子不知道为什么远航现在变了。娟子喜欢这里明亮的教室，喜欢在日记里记录自己的心事，喜欢站在二楼教室的楼道上看这学校的院落，她觉的高中的老师们讲课水平比仪马镇初中那些老师高多了。她想象着自己能够像自己的语文老师一样，将来与一个帅气又有文学才华的人能够在一起工作多好。不由的，她又想起了班级里这些男同学们：“那个沉默寡言的瘦高个子春明，读书特别认真 ，学习成绩非常好，但他对语文一点也没兴趣；那个长的很帅的白白净净的男生，个人形象很好，整天喜欢玩，除了喜欢在课堂上提一些有难度的问题让老师很尴尬外，但学习一点也不踏实；那个能写的一手好钢笔字的瘦小男生，他将所有的文学功底都用在嘴上了，说话时喜欢夹杂一些古诗词，但总喜欢回忆过去……”娟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将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时，远航走进了教室， 娟子的思绪一下又回来了，“远航，你这个周末没回家去？”娟子热心的问，“恩，”远航无精打采的回答，娟子也没多想，就开始做她的作业了。远航看着娟子熟悉的背影，他心乱如麻，他幻想着娟子以后如果在这个县城做个老师，他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多好。远航又想起要写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父辈》了，但他只是写了四个字：“我的父辈……” 远航想起了父辈们长年在土地上辛苦耕作的样子，泪水模糊了，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远航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彻底迷失了。 家强在仪马镇街道的创业虽然遇到一点小挫折，也慢慢的摸索出了一点门道。家强这些天的心思一直在利娜身上，每天下午忙完，家强已经急不可待了，回家放下农用车，骑着家里的自行车直奔利娜5公里外的村子去了。利娜的父亲是在县城工作，利娜和自己的母亲在家，家强叫出利娜后，就去利娜村子的河边散步。“利娜，我要好好赚钱，以后改变我们这儿的面貌。”家强雄心勃勃，利娜喜欢家强这种有事业心的人。她的心思却不在家强宏大的事业身上，利娜的父母想在县城帮利娜打听个婆家，利娜去过县城，但她只是记得那条崎岖不平的马路，一下雨，满路的黑色的污水，泥水到处流，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她去县城，那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利娜喜欢家强，喜欢家强的一身正气，喜欢他勇敢的闯劲，喜欢家强结实的身板。利娜开始想象和家强以后的生活了，家强也不由自主的牵住了利娜的手，河边的人越来越少了。家强已经急不可待了，他想抱起利娜撒欢了，利娜的脸颊红润了：“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妈会担心的。”利娜的内心是矛盾的，她喜欢和家强待在一起，或许她也期盼河边一个人也没有，就她和家强两个人，利娜心跳已经很快了。家强猛然抱起利娜，跑了一段乡间小路，等利娜兴奋的还没回过神，家强的嘴已经贴在利娜的嘴唇上了……“家强这个楞货，能成大事！”这是家强村里的二爷说的。 燕子已经在这个古都城市的小饭店干了一个月服务员了，她心里一直怀念读书，怀念学校的一切。她离不开书本，她甚至跑到这个城市的书店去翻看高中教材，她羡慕远航和娟子能在县城的高中读书。她在想要不要回县城的高中看娟子，燕子很纠结。燕子有一次在这个古都城市，看到过那些和她同龄的高中学生们放学后，一路欢笑，她心酸极了；她甚至利用一个周末偷偷溜进这个城市的高中校园去看，燕子心里很难受，她知道她的学校生涯早已结束了，再也回不去了。燕子听说县城的高中也很大，也很漂亮 ，燕子有点想念娟子了，但她又不想去县城，她觉的与娟子见面后自己会很伤心。燕子又在心里默默的祝福远航和娟子将来能考到这个城市的大学，看看他们美丽大学的校园，能够像当年在仪马镇初中那样，一起谈一下梦想，一起无忧无虑的谈天论地……“小姑娘，你咋进来了，学校周末放假了，”学校的门卫老头过来提醒燕子该出去了。燕子突然想起自己打工的饭店的夜市要营业了，她赶紧加快脚步朝饭店走去。 第四章 这个古都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完全不像燕子的农村家里，天刚一黑，基本就没有消停了。回到饭店，燕子的表姐和燕子打了个招呼就忙去了，没人知道这个单纯的姑娘刚去了那里。这个小饭店晚上主要在门口经营烧烤，本地面食及一些凉菜。燕子的工作主要是给客人上菜，上啤酒，收拾碗筷等。那个看起来八面玲珑的老板娘负责招呼顾客，这里的顾客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第一波通常来的是工地上的农民工，要一碟五香水煮花生，弄几瓶啤酒，再要几碗本地大碗油泼面。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偶尔嘴里夹杂着骂一下工地里的黑心包工头，嘟囔说不如回家种地；第二波通常是一些本市的一些大学生，5个一群，3个一帮，点上一些羊肉串，弄上一碟五香花生，要一点啤酒就聊起学校的老师的特质；还有一波本市的工厂工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骂骂咧咧的评论一下单位的领导，再骂一下中国足球，顺便羡慕一下国外球星，讨论一下国家大事；最后一波通常是一些本市的一帮在社会上的混混，穿的花花绿绿，带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美美的吃一些肉，喝一堆啤酒，相互大声吆喝划一下拳，折腾半天；喝完醉醺醺搭在妖艳的女人肩上就走了，老板娘也是一直陪笑，招呼燕子上酒上肉，至于饭钱，就看他们的心情。燕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始了城市的生活，她心里已经知道那个妖艳的女人或许就是父亲说的变坏了，燕子心里痛苦极了，她想回家去，她又想留下来，这里包吃包住，每一个月可以发不到150元的工资是她期盼的。她可以为常年辛苦的父母过节回家时代带一些新衣服，她给上学的哥积攒一些学费了，最重要的是，燕子可以去不远的书店看书，这是家里没有的，她在努力的寻找出路和机会…… 在燕子想着准备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的在饭店忙碌，她的初中同学启明和自己的工友来这里吃饭。燕子很激动又很纠结要不要和启明打个招呼，在这个城市碰到初中同学启明让燕子很亲切，但她又不想让启明看到她来这个城市干这不体面的工作。启明其实比燕子更狼狈，他穿了一件满身污垢的的工衣，显然是刚从建筑工地回来，启明看到燕子很兴奋，“你也出来了？”燕子很快反应过来：“启明，你也出来了，快坐，要吃什么？”两个分开半年的同学相互打问了一下同学们的状况。一起和启明出来的工友和启明开玩笑：“这是你媳妇？很漂亮呀！”启明说是只是同学，这些淳朴的工友或许就是想找一下短暂开心和乐子。启明和工友们一起出来吃饭有他们更头疼的事，快过春节了，工钱没发，商量如何对付自己的工头要自己的工钱？ 启明让燕子和他们一起吃，燕子说她在上班，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生活就是这样，一旦离开学校，农村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在社会基层开始他们的艰难的启程，进入光明来临前的阵痛时期，但光明不知何时在那里才会出现…… 远航在进入高中学习后，迷失了一段时间，他的学习也慢慢进入了正轨。远航的父亲已在家里贷款买了一台面粉加工机，帮村里人加工面粉换取加工费，虽然日夜忙碌，远航的生活也稍微宽裕了一点。他也开始和高中的同学们熟悉了，他发现坐在旁边从这个县城北面永平镇上学的一个衣着朴素，瘦小的明强，生活比他还要艰苦，明强学习很勤奋，很喜欢靠近远航和他探讨学习与生活的问题，这让远航找回了自信，但不久，明强不得不因为家庭困难退学了，这深深的刺痛了远航。远航有一次周末回家，远航的父亲向他讲述了《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的故事，以及自己颠簸流离，穷困潦倒的生活经历，远航觉的父亲一直在劳动中很乐观，什么困难也压不倒父亲， 这对远航以后的影响很大；回到学校，远航借了一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书疯狂的阅读，连续3个通宵读完后，远航开始知道学习了。他发现这个班级像娟子一样的很多女同学在拼命的读书，这让远航很受鼓舞，远航心里或许也在喜欢娟子，娟子心里可能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远航，但娟子确实给了远航很大的学习动力，这让远航没有在迷失的路上走的很远。 娟子喜欢文学，这让她内心很纯粹也很丰富， 她心里或许渴望有一个帅气，浪漫又有才华的男同学也喜欢她，在一起学习和探讨。但很快又娟子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发现班里的一些男女同学开始谈恋爱了，互相一起出双入对了，这让娟子很担心，但青春的爱情就是这样，爱或许从来就不需要理由，有什么对与错呢？ 就像和同远航住在一起的淳朴的顺义一样，彻底迷上了一个漂亮初中女同学，而她的女同学时常将自己打扮的很妖艳，穿的很时尚，混迹于这个县城的公子哥们之间纠缠，她的女同学或许真心喜欢顺义的忠厚老实，直到将顺义从学校拖入社会混迹；或许顺义喜欢和他的女同学一起晚上放肆青春压抑的原始欲望，而让自己被家里贫困生活压抑的情感得到释放。青春很迷乱，也很纯真，就像生活一样，守正很难，但你必须克制和自律，你的光彩才会照亮自己和别人！ 第五章 启明和工友回到了建筑工地上临时的宿舍，他左思右想久久不能睡去，旁边的工友和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追明天就去追你的美女同学么，瞎想什么？”启明也顾不上这些，说：“你快睡吧”，启明也多想去找燕子谈一下心，但他最终放弃了，启明觉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穷酸透了，一身好点的衣服都买不起，家里的房子也需要他积攒挣下的工钱重新建造，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包工头，他看起来活的很潇洒，陪甲方的人吃吃喝喝。启明也想着有一天也要像他那样，至少给家里的父母挣到钱盖一座漂漂亮亮的楼房，他有一天风风光光的回到村里，启明的心已不在燕子身上，他甚至想着带一个漂亮的城里姑娘领回村里，他想着自己有一天有钱了，回到仪马镇政府大院，书记和镇长出来笑呵呵的迎接他……启明想着想着终于安心的睡了。 燕子送走启明后，她已经没有心思在这个小饭店上班了，她想回到学校，想学习技术改变命运，她已经注意到这个省城的很多学校开始招生了，但她没有足够的钱，饭店里发的工资需要给家里资助上哥哥上学，她还想给父母买一些新衣服，她翻来覆去的想，觉的还是再熬一段时间吧，过完春节后再说吧。 但燕子在这个饭店春节都没来得及熬过去，饭店的夜市生意像往常一样的忙碌，送走了几波客人后，来了2波年轻人，其中一方中的个头有点高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看起来也是18岁的样子，另外一方一个个头不高，瘦瘦的人也带着一帮人来吃饭；双方酒足饭饱之后，互相又折腾了半天，那个八面玲珑的微胖的老板娘也是一路赔笑；小个子的人酒气上头，对着大个子这边的女孩说了一句：“这个女孩长的不错呀的，那里的？”这句话忽然引爆了大个子的火气，大个子站起来一脚踹倒小个子，小个子起来后忽然拔出一个弹簧刀刺向大个子的身上，刀子刺进了大个子的胸口，大个子瞬间鲜血淋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小个子也是呆坐在地上懵了，一起喝酒的朋友都四散而跑了，那个女孩和燕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做声，老板娘赶紧打通了派出所及急救电话，医生来了后给警察摇了摇头，带走了小个子和老板娘回派出所，医院也带走了大个子去医院了。第二天，饭店停业是肯定的了，老板娘让燕子和燕子表姐过完春节过来，他们重新找个地方继续营业，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燕子婉言谢绝了老板娘，说自己春节后不上班了，但是那个年轻的生命在瞬间消失，彻底撕碎了两个家庭父母的心，燕子听老板娘说那个高个子也是从农村出来闯世界的年轻人，小个子是这个古都大城市的人，大个子的父亲因为这事直接病倒，托付自己的亲戚去进行索赔和打官司，又被贪图利益的亲戚中间贪了一笔索赔的钱。不久 ，这个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就带着悲伤及心中压抑的怨气，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残酷，亲情有时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人性夹杂在情感，江湖义气，金钱等复杂的局面下，谁会一定会克制自己呢，谁也难以预料，又如何说的清楚呢？ 家强在仪马镇的生意一如既往的辛苦和忙碌，经过一年多的折腾，家强已经准备买一辆新的农用车扩大营业了。家强的爱情却摔了一个很大的跟头。那天，利娜正在帮助家强在仪马镇街道上卖蔬菜，忽然，利娜村里的堂哥开着农用车焦急的说：“利娜，你爸出事了，快去县城？”利娜随即扔下手上的东西，坐上堂哥的农用车直奔县城，利娜的母亲就在农用车车厢，被堂嫂扶着，几个人直奔县城的医院而去。家强的摊位正被好多人围着，家强也没多想顺口说：“利娜，我忙完就上县医院来。”利娜的父亲常年在县城的农机公司工作，由于心肌梗塞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等到利娜和她的母亲赶到医院的时候，利娜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悲痛欲绝的利娜母亲很快就昏过去了，利娜的堂嫂立即招呼医生进行救治，利娜撕心裂肺的哭过之后，眼睛痴呆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们的天塌了！利娜父亲的同事和堂哥已经安排将利娜父亲的遗体运回利娜的村上。随后，利娜的母亲经过救治也需要回家强撑着料理后事，利娜便陪同母亲一起回到了利娜的村里，一家人准备父亲的葬礼。在家强听说利娜的父亲去世后，赶到利娜家里时，利娜已经对家强失望极了。尽管家强焦急和懊悔的说：“咋会这样，人说没就没了？”利娜悲伤及轻轻的说：“你回去吧，我们家事和你无关，你好好做你的生意去吧？”家强像疯了一样的趴在利娜父亲的遗体前撕心的哭：“叔，我混呀……”在被一帮人扶起之后，家强这个农村汉子心彻底碎了，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做了，他懊悔于自己为什么没有扔下东西陪利娜一起去，他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突然，又看看利娜院子里一群人穿白带孝，哭哭啼啼的，家强知道这是真的。家强起身去看利娜的母亲，利娜的母亲的脸色苍白，说话软弱无力说：“家强，你回去吧，我们利娜又没和你定亲，你这娃有心，我们领了……”家强内心悲痛欲绝，只好走出了利娜家。在家强走出利娜家的村子后，这个坚强的汉子失声痛哭，对着沟壑纵横的原野绝望的嘶吼，但无力回天。这时，家强村里的二爷正好路过，拍拍家强的肩说：“娃，你咋了？”家强简单的说了一遍过程。家强的二爷感叹的说：“娃呀，要学会扛事呀，这世上的事难预料的事多了，有啥法子，慢慢扛住往前走么，咱这儿的人都是这样扛住苦难，困境过来的，回吧，娃。”对于一个坚强的人来说，生活不但磨练你吃苦耐劳，勤奋多思的精神，同时，也要扛住很多人不经意的误解和突入其来的变故。 第六章 利娜父亲的葬礼在一片哀乐声中进行。按照仪马镇传统的葬礼仪式，举行了迎宾，请灵，献饭等流程后，由于利娜的父亲是公职人员，又增加了追悼会回顾利娜父亲走过的一生。但任何的赞誉都无法消除利娜的过度悲伤，葬礼在进行了大半个晚上后。第二天利娜的父亲入土为安，由于利娜的父亲因公殉职，利娜父亲单位的领导临走时安慰了一下利娜的母亲后，并承诺给利娜在县城的单位安排一个工作。利娜母亲说了一些感激领导的话，这事就算定了。利娜一家人经过一场悲痛之后，就带着自己的母亲在县城的单位报道去了。家强在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初恋之后，已经感到自己农民的身份已经和利娜的国家干部身份有巨大的差距了，对利娜也已慢慢模糊了，专心投入到自己的创业上了。 远航在县城高中的读书也慢慢的走上正轨，他看到班里的同学一个个不断的退学，这让远航很诧异，有的是因为家里经济困难，而有的同学是家长看到他们考大学没有希望，安排他们到这个省一些技术学校深造去了。远航不了解这些，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去迎接高考的到来。娟子和远航一样，只有通过高考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都努力的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