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展一开始确实很慌张，仅仅是说自己已经与张怡凤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恨张怡凤，恨她犯了罪，恨她丢下他们的女儿。
但当我们把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无话可说了。
他抬头望着空空的天花板发着呆，他需要静一静，我们知道。
在于问兰带着张呈呈离开的那一天下午，他又去了那家服装店，买了一件跟于问兰当天穿的同一套衣服，还有帽子。
他说于问兰一直都很喜欢戴帽子，说是这样感觉就像把自己藏了起来。
“真是自欺欺人的举动。”张鹏展突然说。
审讯室内，只有我，李优基，还有小邢，以及张鹏展。
师傅说他有些不舒服，事实上，他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疑犯的家属，他一向视为朋友，如今，他是被朋友背叛了。
“什么自欺欺人？”李优基问。
张鹏展再没有说话。
“张哥，说吧，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你与张怡凤一直都有联系是么？这几年来，你一直瞒着我师傅，不，也许你是在利用我师傅做挡箭牌，对么？”
“呵……”张鹏展冷笑一声。
“你有没有替你的女儿想过呢？你再不说，我们也帮不了你，现在的证据证明你是共犯，张怡凤现在的处境，已经让呈呈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如果你……呈呈以后该怎么办？”
“小关哪，”张鹏展终于开口了，“你说我利用了你师傅，是啊，也算是吧，我能从你师傅口中打听到你们现在对于怡凤那些案子的进展和情况，但是，你们不是也在利用我么？呵，人人都说你师傅把我们这些疑犯的家属当成朋友，同情我们，照顾我们……真是可笑！”
“可笑？”
“他不也是想通过我们抓住疑犯立功么？互相利用而已，用得着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么！”
“我师傅想立功？张哥，我承认，我师傅他时常跟你们接触，是有一些想破案的因素在里面，可是，我们是警察啊！破案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职责！但是你说我师傅是为了利用你们，为了立功？对不起，这点我不能认同你，他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每天拉着我去研究那些已经烂了底的积案，拉着我大街小巷地去问一些陈年旧事引引得别人厌烦，那么多对他来说可以轻松破的案子他不去碰！他是为了谁？嗯？你想想吧！呈呈那年的学费，因为你们厂拖欠工资，你没有钱，谁借你的？呈呈在学校被人欺负，放学谁陪你去接的？这些你都忘了嘛！张哥！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小关……”我有些愤怒的样子似乎吓到了小邢，她轻轻拽了拽我的胳膊。
“我没事。”
张鹏展还是那一副假装平静的表情，但是眼眶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我知道，他有苦衷，他一定是有苦衷，他刚才说的话其实不是对我说的，也不是对我师傅，而是对他自己，他在说服他自己。
“不管怎么样，兵与贼怎么可能成为朋友？”他擦干了眼角，看着我说。
“你承认你是贼了么？”李优基问。
“我承认。”
“那么，张怡凤在哪？”
“我不知道。”
“张鹏展！”
“我真不知道，你们说的对，我与怡凤这六年来并不是没有接触，但接触的也不多，为了安全起见，她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她在哪里。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她现在在浔汐市。”
“然后是她让你买于问兰的衣服给她邮过去的？”
“对。”
“可是邮局没有你的记录。”
“对，因为我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
“原来如此。”
“于问兰这些她都知道么？”
“她全都不知情，你们也问过她了吧？张怡凤找她就是说为了见孩子而已。”
“那你呢？你对于张怡凤作案的事情应该知情吧？”
张鹏展沉默了。
他一定是知情的。
“为什么？”这回换成我问了，“为什么要杀孙焕，他与张怡凤，或者与你们家没有任何交集啊？”
他闭上了眼睛，这是拒绝回答的信号。
“张哥，你知道么，其实我跟我师傅怀疑，这不是张怡凤自己作的案，我们认为现场，肯定还有别人。”
我说完，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他的眼皮微动了一下，这说明我们可能猜对了。
“我们猜测的没错吧？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天台，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掩盖了自己的痕迹的，但我们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张怡凤真的要杀孙焕，虽然孙焕吃了药，神志不清，但要凭张怡凤自己把他推下楼还是很吃力的，或者她就是赌一把，赌孙焕会自己掉下楼，但是那未免也太不把握了。监控里并没有看见张怡凤上楼，而于问兰回到房间也再没出现过，那么只能说明，肯定还有一个人！张哥，我说的对么？”
“这些我不知道。”
“看来我说对了。”
“张哥，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她只是让我帮忙买衣服，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审讯室的门这时开了，师傅走了进来。
“罗老哥。”张鹏展轻声叫道。
“我本来不想来看你的。”
“我知道，让你失望了。”
随即师傅对李优基说，“李队长，审问可能也再问不出什么了，现在所有的重点都在张怡凤身上，找到她才能知道动机。”
“罗前辈，你有什么方法？”
“放出消息，这件案子张鹏展是共犯已经落实，还有他们的女儿张呈呈，也是共犯之一，念未满十八岁，送往未成年人管教所。”
“师傅！”
“罗老哥？你……”张鹏展听后异常激动，他没想到这会涉及到他的女儿。
“师傅！你疯了么？”我也很不解师傅这种做法。
“我们抓了六年，也没能抓住张怡凤，这次我不想主动了，让她主动吧。”
李优基说，“我明白了，罗前辈，你是说引张怡凤自首？”
“对，她可以不管张鹏展，那她的女儿呢？”
“可是，这是属于假消息，我得先跟上级申请，而且之前好像没有先例啊？可能还得跟媒体商讨一下。”
“嗯，一切都是为了抓到凶手，你的上级我想会批准的。”
“是我杀的……”张鹏展突然说，“人，是我杀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