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这样好吗,会不会太明显?”
电梯里,冯薪朵担心地看着陆婷无名指的戒指。
“就是让所有人知道,我,陆婷名花有主了。”陆婷不以为然地拉住冯薪朵的手,宽慰她,“反正就我自己戴,外人不知道。”
陆婷对外人的定义,大概不包括孔肖吟。
“恭喜。”
孔肖吟的眼睛弯起来,温柔的让陆婷心中一悸。
她更希望小孔或作或闹发泄出来,骂她两句也好,这样安静的祝福,她不习惯。
“大哥,”想谁谁来,孔肖吟轻敲办公室的门,打断了她的思绪,“人到了。”
陆婷起身,迅速调整情绪,以分部一把手应有的姿态,迎接这位大驾光临的总部高管。
“简..”
“好久不见,陆总。”
身穿墨蓝暗纹呢料西装的简勋,像从陆婷梦中走出来一般,春风得意地看着她,面带柔和的微笑,伸出细长的手。
不过,对此时的陆婷而言,梦已经成了噩梦。
“陆总..”
在孔肖吟小声提醒下,陆婷克制住错愕的表情,礼节性地捏了下简勋的指尖,“您好,简总,请随我到会议室。”
陆婷转过身,步履沉着地穿过繁忙的办公区。途经自己办公室时,余光瞄了一眼门口,空着的座位令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驰下来。
关上会议室的门,孔肖吟打开投影仪,正式为高管简勋简述分部近一年的情况。
陆婷坐在简勋对面,不时观察他的反应,面带微笑,眼神专注,反馈性的点头,标准的工作状态。
作为总部高管,身为副总裁的简勋下来视察工作,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也不算出乎常理。倒是他临时突击的行为,连声招呼都不打,恐怕又有什么个人想法掺杂其中,像上次过年回家那样,让她猝不及防。
“简总,去年下半年的业务情况就是这样,财务报告稍后由会计主管为您阐述。咖啡凉了,我去给您换一杯。”
“谢谢,辛苦了。”
简勋眼梢微弯,笑容和煦,谦和的态度使孔肖吟心态轻松许多。
来到茶水间,杯子还没放下,一群苍蝇围了上来,窸窸窣窣地问关于简勋的各种八卦。从所在职位的高低,到西装领带的牌子,最后提到婚姻状况。孔肖吟回忆了下,似乎没看到他手上戴戒指。感觉春天到了的单身女青年们,不禁欣喜若狂,纷纷跑去洗手间补妆,唯独一个人无动于衷地躲在角落里。
“朵朵,总部领导到了,一会儿跟我进去打个招呼?”
“不,还是不必了。”冯薪朵的眼睛游移不定,神情有些紧张,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除了工作,他和陆婷还说其他的吗?”
“刚才一直是我在说他们听,两人没什么交流。怎么,吃醋了?人家可是总部来的大boss,惹得起吗。”孔肖吟幸灾乐祸的喝了一口水,听到冯薪朵的话差点喷出来。
“我是怕他吃醋。”
看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健步如飞的样子,孔肖吟的大脑本能地快速整合已知信息,得出一个很大胆的推断,吓得她直摇头。
会议室里独处的二人各怀心事,陆婷摆弄着手机,简勋起身踱步过来,若有似无地闲聊起来。
“总部经常听到夸奖你的话,董事会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说着话,简勋的手伸向陆婷冷漠的脸蛋,被她侧身避开时左手无名指的光,晃了下眼。简勋皱了皱眉,看来手机里的人比他更有魅力。
“向你求婚那枚戒指,我一直保存着,它苦苦等待着曾经的主人,想不到人家已有了新的,而且,完全比不上它的昂贵奢华..”
“但是我喜欢。”陆婷将手机扣放在桌面,堂而皇之地直视简勋,“简总,工作时间讨论饰品是不是跑题了。”
简勋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笑不说话。恰好,孔肖吟端着咖啡回来,继续汇报工作。
到了午休,原本应尽待客之道的陆婷,把任务交给了孔肖吟。看到陆婷如释重负地走出会议室,孔肖吟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幸好简勋对此也没有任何不悦,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的餐厅找到了靠窗的位子。
“这家店陆婷经常来吧,尤其是靠窗这个位置。”
“对呀,你怎么知道?”
简勋得意地调整下领带,“无论是店面装修,还是菜品口味,都是她的喜好,离公司又近,对她这个工作狂来说,再好不过。”
“陆总刚来的时候,确实是这的常客,不过最近她很少在外面吃饭。”
“家里有人做饭,是吧。”
简勋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在孔肖吟听来却充满了试探的意味,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说出去的话只能自己圆,“她自己偶尔也会做饭。”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从没做过饭。到底什么人魅力这么大,能让她亲自下厨。小孔,这人你该熟吧。”
三句话不离陆婷,前男友的身份是铁定了,可这么套话,让孔肖吟陷入了为难,从上午陆婷和冯薪朵的反应来看,这次的修罗场她还是做旁观者好。
“抱歉,我对陆总的私人生活,不是很了解。”
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独自吃饭的冯薪朵,陆婷手里的筷子不由放下了,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再忍一忍,几天一晃就过去了,但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在躁动,没来由的令人焦虑。
简勋提到戒指时,陆婷犹豫过要不要摘下,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打消了。她又没做对不起谁的事,问心无愧怕什么。只是,无所畏惧的她,不得不考虑还是下属的冯薪朵,得罪公司的副总裁是没有好处的。
冯薪朵吃完饭了,将餐盒整理打包,准备扔出去,看了眼办公室里的人。陆婷拿着勺子摆摆手,示意不用管她。
难得有一次吃饭比她还慢,冯薪朵趁周围没人回了陆婷一个飞吻,看到她笑的露出一排小白牙,才放心离开。
此时,比起她的忧虑,压力更大的是陆婷。既要在工作上完美应对高层领导,又要在情感上理性对待前男友,还不能被人发现和下属的办公室恋情。
如果处在这种危境的人是她的话,恐怕早就坦白从宽了。
“朵朵,吃完饭了。”刚下电梯的孔肖吟,差点和低头想事的冯薪朵撞到一起。“大哥吃完了吗?”
冯薪朵抬头看到孔肖吟身后的简勋,正在用冷漠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她。
“没有。”冯薪朵低下头,手不禁挪到背后本能地紧扣着,“你先陪简总在休息室坐一会儿,我去提醒她一下。”
孔肖吟轻抚了下冯薪朵的肩,看着她安慰地笑着说,“不急。”
冯薪朵点点头,礼貌的向简勋问声好。
简勋始终未开口,直到两人擦肩而过时,一缕淡淡的玫瑰香飘入鼻中,脚步不由减慢,他记得冯薪朵从来不用香水,如今身上散发的香气不知为何那么熟悉。
抛开私人情感纠葛,简勋这次来任务很重,他要对现有的发展做出预判,分部的未来有多大可能性,以及一项非常重要的决定。陆婷和孔肖吟拿出她们整顿后的业绩和财务报表,极具实力的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简勋对此非常满意。
“简总,让小孔送你回酒店吧,工作明天继续。”
忙碌一天,陆婷的欧双都快疲惫地快垂下了。
“车已经到楼下了,不如我送你回去?”简勋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让陆婷尴尬的接不上话,孔肖吟默默钻进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简总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陆婷眼神不自觉地瞄了眼,办公室外仍在伏案加班的冯薪朵。
“果然,”简勋探身在陆婷耳边小声告知,“这次来的不止我,还有你的母亲。”
“你怎么不早说!她在哪?”
陆婷匆忙拿起包往外走,简勋跟在后面耐心解释。“阿姨现在酒店,说不想打扰你工作,让我下班再告诉你,我哪能不能咱们的话。”
电梯到了,陆婷翻了个白眼走进去,冷冷道,“不是咱妈,是我妈。”
陆婷母亲在简勋助理陪同下,简单逛了下苟城,这座城市的清澈和安逸倒满合她的心意。可再美的异乡也不是家,于是接到简勋电话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大概是想看看,什么地方让她的女儿乐不思蜀吧。
“妈,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陆母猜到女儿埋怨的情绪,见怪不怪的收拾好行李箱。
“想你就来看看你,知道你忙,小勋安排的很妥当,我叫他不要上班时告诉你,怕你分心。走吧,有话回家再说。”
“回,回家?”陆婷见母亲这架势似乎无意留宿酒店,心里轰地一下炸了。
“对啊,回你住的公寓,有家不住谁住酒店。”
简勋主动接过陆母的行李,陆婷表情僵硬地和母亲走出了房间。
眼看着电梯数字越来越小,陆婷握着手机的掌心开始出汗,恰好来了条微信。
【晚上回来吃吗,我晚一点一会儿就回去。-笨】
陆婷深呼吸,手速飞快,简明扼要的把眼下的窘境和解决办法发了过去。
【妈来了 住家 让小孔马上去咱家】
发完信息,陆婷把手插回口袋,在心里默默祈祷,小孔去的路上不要堵车。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把希望寄托在祈祷上。
晚高峰的路上,简勋的车不可避免的堵了一会儿。等待的时间,他透过后视镜看到的昏暗的光线中,陆婷的表情有些焦虑,心事重重,左手一直收在口袋里。
简勋不禁暗笑,大概这枚小戒指的重量,陆婷还承担不起。
车开进小区停车场后,看到熟悉的车牌,陆婷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接下来只要自然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没等陆婷按下密码,家门就开了,孔肖吟笑容乖巧地同陆婷母亲打招呼,“欢迎回家,阿姨您好,我是孔肖吟。”
地上摆好了拖鞋,客厅茶几上有刚洗的水果。陆婷不禁向孔肖吟投来感激的目光,十万火急能做到这样真是相当不容易了。
“妈,这是我同事小孔,也是我..室友。”陆婷下意识摸下自己耳朵,有点热。
孔肖吟马上接过话,“我们陆总人特别好,为了方便上班,以前都是开车接我,后来一想干脆住一起算了,反正房间也是空着。阿姨,您什么时候到的,累不累,吃水果。”
孔肖吟一番热情招待,让陆母非常受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能你来我往的聊了起来。言语间,孔肖吟得知这位远道而来的简总,原来被陆母当作准女婿,难怪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
站在一旁的简勋可不傻,以借用洗手间为名,到卫生间检查了一圈,全部都是女性用品,没有任何异性来过的痕迹。接着又故意走错打开了客房的门,发现了问题所在,客房的床连床单都没铺,明显很久没人睡了。
“想不到陆婷和小孔不仅是室友,还是闺蜜呢。”
客房的门敞开着,包括陆母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了言外之意。
不等陆婷开口解释,陆母先发话了,拉着她手,小声指责道,“你都多大了,自己睡还害怕,让同事知道笑死你。”
陆婷因紧张而涨红的脸瞬间凉了,孔肖吟捂着嘴偷乐。
“阿姨,不知道您今天来,准备的有些仓促,我跟朋友说好了这几天在她那住,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孔肖吟向陆婷使了个颜色,两人去卧室收拾东西。
“朵朵这几天先住我那,你处理好这边的事,不能总躲着吧。”孔肖吟从衣柜里随便捡了两件衣服塞进包里,又去卫生间拿了洗漱用品,开朗又柔和地退出了修罗场。
陆婷想起她刚才地话,脑袋嗡嗡直响。
“妈, 洗洗睡吧。”陆婷脱下外套看简勋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还不回酒店?”
“都说了有家不住,谁住酒店,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你去洗你的,我和小勋还有话要聊。”
陆母拉过简勋的手,看着电视。简勋挑挑眉,好像他还挺无奈。
陆婷长叹一气,把自己关进了浴室,此时此刻,感觉就像唐僧遇到了九九八十一难,渡万一难又一难,没完没了,不知道谁是最后一难。
幸好她和冯薪朵的同居生活还算克制,卧室收拾整洁没有羞涩物品,客房基本当书房用,书架满满的书,还有一张写字桌。
“床单,被子都在这了,你自己铺吧。”陆婷把东西放下,打着哈欠要走,简勋叫住她。
“婷婷,这次阿姨也来,我是征求过她意见的,没有刻意勉强。”
陆婷疲惫的点点头,母亲的性格她了解,不是自愿谁劝都没用。
“谢谢你帮我照顾她,晚安。”
“晚安。”
陆婷走出客房带上了门,简勋铺好床后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已经如此的接近,那个给陆婷戴戒指的人还是一片模糊。看到那枚朴素的戒指时,他的整颗心像被人攥在手里蹂躏折磨,苦不堪言。可他还要笑着打趣,维持自己高贵的体面。
过去那些失眠的夜里,简勋时常幻想陆婷在这的生活,每天都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优秀的陆婷肯定不乏追求者,她是否也还惦念着他,亦或是让别人入了她的眼。
简勋摇摇头,走到书架前,看着一排排熟悉的书目,彷佛回到他熟悉的那个家里。陆婷是个念旧的人,即使换了地方,有些习惯仍换不了。
指尖在柜边的白色《皮囊》书脊上停下,抽了出来,随之掉落的还有一封信,没有封口。简勋看了眼里面的信纸,薄薄一张虽然褶皱已被压平,但仍能看出当时读信人的情绪并不平和。
印象里他好像没给陆婷写过信,这封信看着时间不太久,能夹在书架中多半是有秘密。
简勋放下书,轻轻地将信纸抽出,篇幅很短,用的纸还是飞机上的便笺。
【陆总您好,先为这封可能会打扰到您的信道个歉,由于我实在有话要对您说,所以想到写信。机票我已经买到了,和您是同一次航班,我们应该会同时到达目的地。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选择这个城市,虽然我对这里一无所知,但我愿意在您的带领下克服一切困难,努力打拼,希望您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冯薪朵字】
看到落款名字,简勋感到更加困惑,这封冯薪朵为求自保的示好信,为何被陆婷攥褶又抚平留到现在。冯薪朵向来逆来顺受,如此委曲求全不见怪,可突然离开总部的陆婷应该是恨透她的,这封信能完好无损的保留,难道说明两个人已经和好了。
简勋先把信原封不动的塞回原处,书也不看了。躺在床上,对两个曾对立的情敌能握手言和这件事迟迟想不通,不过,摆在他面前更棘手的,是他自己的情敌。
“情敌爱上了情敌,你们这三角关系真是绝了。”
洗完澡的冯薪朵在孔肖吟的盘问下,把之前那段狗血的情史讲述了一遍,把孔肖吟听的自愧不如,“跟你们比,我这算啥,顶多是个一头热的单恋。”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复杂,现在陆婷两边周旋,一定很累。幸好有你,小孔真太感谢你了,没有你,估计今晚我两都不会好过。”
孔肖吟钻进被子往里挪了挪,“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只是不想大哥难堪。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你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冯薪朵躺下,想到以后,像是森林里重重迷雾,看不清摸不着。她能怎么办,老妈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陆婷说该怎么办,她就怎么办。
慌张的一夜过去后,陆婷还不太适应家里有三个人的感觉,总觉得有外人进来,不安全。
“简勋,你觉得这次接待你的小孔怎么样,我想把手头的工作暂时交给她,腾出两天陪陪我妈。”
饭桌上,陆婷有话直说,简勋也料到了这样的安排。
“放心,你安心陪阿姨,工作我和小孔会处理好的。”
穿着格子睡衣,脑上顶着几根乱发,下巴还带着胡茬的简勋,和他们曾经无数个早晨一样,三言两语说着放心的话。
可惜这样的生活,陆婷除了感觉熟悉,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了。
三个人整装待发,进了电梯后,简勋发现手机忘带了。
“你们先走,密码告诉我回去拿一下。”
陆婷没多想告诉他大门密码后,开车带着母亲准备去海边。
“请什么假,我不是给你拿衣服了吗?”公交车上孔肖吟打着哈欠接着电话。
“你拿的不对。陆婷说她今天陪母亲出海,简勋还要工作,我怕时间赶不上迟到。”
出租车刚停,冯薪朵火急火燎的往里跑,电话里孔肖吟调侃她说,“迟到扣你家陆总的钱。”
平时自由进出的冯薪朵,忽然左顾右盼的进了电梯,明明是回自己家却像做贼一样。
打开门,看到地上多出来的男式拖鞋,冯薪朵的心揪了一下,但时间紧迫来不及矫情,先去衣柜里多拿几件内衣。
“睡衣两套该够了,应该住不了几天…”冯薪朵翻着衣柜,嘴里嘟嘟囔囔认真的算着,忽然听到开门声,整个人怔住了,想起要藏的时候,人已经走进卧室。
同样怔在那里的人,是简勋。
他怎么也想不到,故意回来抓住的“奸夫”竟然是冯薪朵。
“你怎么在这?”
面对简勋严肃的质问,冯薪朵看着狼藉的衣柜,扣着手开始撒谎,“我,我来替小孔拿衣服..”
简勋大步走了过来,盯着冯薪朵慌张的瞳孔,肯定的告诉她,“你撒谎总会扣手。而且这根本不是小孔的cup。”
粉色A cup被简勋无情的扔到地上。
冯薪朵脸色煞白,有种考试作弊被发现还要当全校师生面谴责的罪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