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蹂躏的大学时代

        第一天报到,我姗姗来迟,按姓氏笔画,我因为笔画最少,带领着五个姓王的女孩组成520寝。寝室同学个性鲜明,也算八个奇葩。

        老八,穿衣服完全不受天气预报影响,全看个人心情,大冬天的穿个衬衫,别人穿个棉袄瑟瑟发抖,一问她还热呢!谁都看到她脸都冻紫了。老四戏言:老八每天坐在网中央。(她总喜欢穿一个网兜一样的大蓬蓬裙,人像坐在里面)。

          老四,酷爱漫画,天天晚上躲在被窝看到半夜,到毕业了我才发现,那漫画书里的露骨情节完爆《金瓶梅》,有图还有真相,难怪点灯熬油看得一包劲呢,原来是我很傻很天真。

老六,瞪着赵薇一般的大眼睛,扬了二正地挨个寝室窜来窜去,一到饭点就掘地三尺地找饭卡,刚刚挂失了,饭卡就找到了,于是,大学四年她饭卡有十张报废的。

       老大,整天神神叨叨,操着一口让中国人、外国人全都蒙圈的普通话,居然还有韩国留学生不知死活找她做家教。不得不佩服她爆表的自信和误人子弟的刻苦。一入学就有传销的潜质,非要寝室姐妹每人买一套玫琳凯化妆品,发展下线。我是她重点改造对象,因为我大学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岂不知我的顽固不化谁人不知。当她毕业后在保险行业混的风生水起,我们大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担心一旦见面我们又成了她重点倾销对象。

       老七,家庭条件不错,又是家里老幺,心高气傲,不知何时和其他学院的男生混到一起,从此夜不归寝。四年上课都很少见到,至今神龙见首不见尾。

        老五,情史丰富,长相甜美,大学四年我见惯了她失恋、热恋、失恋、热恋,四年至少六个男友,最可贵的是她每一段都全情投入,每一段都爱得撕心裂肺的。(这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无常和真相,一心学习,绝不谈情。确切讲,大学追我的只有现任丈夫。现在看来应该有点饥不择食的感觉。)寝室电话卡打掉数张,每晚熄灯时刻就是她和校外男友甜言蜜语煲电话粥时分。不知道腻到几点,反正我挨枕头就着,都是老二把她每晚支愣耳朵听来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向我汇报一遍。当然经常会夹杂着咒骂和摔电话的暴力,我已见惯不惯。她妈妈知道一向招蜂引蝶的女儿不在自己视力范围,每晚查岗,经常老五不归宿时,外表忠厚老实的我就是她托付的对象,晚上熄灯后电话一响就让我接,我把老五提前告诉我的答案镇定地背下来,并且根据问话随机变换各种谎话版本。因为她妈知道我学习好,人又老实本分,以为我不会撒谎,就这样本性纯良的我生生地被逼得满嘴谎言,直到现在她妈对我的人品都没有丝毫怀疑。而对于一脸奸滑的老二所反映的老五的行踪从来不信,每次都要在我这小心求证一遍才作罢。

        老二,长得像个猫,还经常倚着她的大狗熊枕头三五分钟一个猫盹,皮肤白皙,圆圆的脸,很可爱,追求者不少,她暗恋的也不少。一向没什么正形,喜欢恶作剧,以让人出丑为乐。但人很仗义,热心。要不是我强大的包容力,早和她断交了,四年生活,一向不近男色的我,被她隔三差五就给制造一桩绯闻,将全班仅有的十二个男生都收纳在我的名下,赐名“金陵十二钗”。其实这十二钗都被她逐个染指了,而我和他们到毕业连话都没说过。

       我呢,寝室排行老三,那时个性保守,大热的天还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小腿都不露,几乎没和男生对视过,因为害羞。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从不逛街,因为晕车加吝啬。(我在学期结束省下了三四百元,存折托付老二,还告诉了她密码,一个暑假她花掉三百,于是用了一个学期做家教给我打工还债。)几乎不去图书馆,床是我的书桌,我就在卧榻之上身残志坚地完成了四六级考试和考研大业。经常半夜坐起来梦游,拿起书架的四六级词汇书摊开放在胸前就睡着了,把煲完电话粥回来的老五吓得瞠目结舌。

       老五和老二是我最好的朋友,都住在上铺,每天三人的水果互通有无,全靠眼神交流,只见苹果橘子呼呼地在下铺四个姐妹的头顶上空飞来飞去。这两个家伙最大的毛病就是磨蹭,当然主要是老五,我总是收拾利索了在床前一站,等他们完成起床、洗脸、刷牙一系列慢动作,基本都是踩点到校,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还得替他们拿着坐垫,上课的时候我像带着左右护法,分坐左右。天冷的时候一人扯了我一个风衣角盖腿,我目不转睛听讲,老五趴着睡的正香,不时变换各种姿势,柳永的词“起了还重睡”,简直就是老五的生动写照。除了恋爱,睡觉占据了老五一半的大学生活,以至于毕业十多年后大家一起谈起某某同学的趣事,老五就像失忆一般,全靠老二给帮忙做康复治疗。老二一贯招猫逗狗,逗逗这个男生,和那个女生喳喳一会,东张西望就是不听课。一直是我和老五的耳目,获封狗仔队队长,年级发生的各种趣事逸闻全都第一时间打听到,并且这种惊人的记忆力保持到如今,高度还原学生时代的每个细节。恶作剧的毛病还完美保存,年近四十还没长大。

       因为上课去的晚,加上本来也不喜欢坐在前排座位,我和老五长期盘踞倒数第二排。(教室最后一排是情侣专座,总有一对对情侣做些亲密动作,老师和同学都像没看见一般,他们就更为大胆,情难自抑)老二脱离了组织,以便混在前排男生堆里,打成一片。我那时候心无旁骛,大一的时候只知道学习,每一节课几乎都很认真,即使两个闺蜜经常捣乱也从不气恼,所有同学都以为我没有脾气,人缘超好,以至于每年期末学生互评的时候我都以最高的分数居于班级第一,无论男女生都觉得我是学霸一枚,(岂不知我高中时代被真正学霸秒成渣)加上人品无敌,人畜无害。即使其他女生寝室从没打过交道的同学,都愿意给我最高的评测分数。这让老六惊讶良久,因为她总是各个寝室流窜,混个脸熟,但分数平平。因为这个分数是年度奖学金的衡量标准之一。而我每次都无意争夺奖学金,也不关心何时评定。到时候总会有人告诉我位列年级组第几名,一等奖学金等消息。当时一等奖学金1600元,在那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且一年才评定一回,必须保证每个学期成绩都靠前。因为我的与世无争和无心插柳,四年奖学金除了大一英语失误,其后三年都无旁落。同学又都心服口服。每次考试其他科目我几乎都是最高分数。

       但大一的时候我竟然遭遇了生平第一次补考,因为当时我们的学院刚升本科,经验不足,英语考试出题深浅没有把握好,全班除了几个人擦边过关之外,都被隔在60分以下,我和老五59分,至今我们都很恨那个英语女教师,和我们平时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刻真是大义灭亲,一分都不给撩上去,而且还有作文题呢。这种仇恨一直影响着我就业后当了老师的评分观,在我手底下,没有一个不及格的同学。因为差不多的我就让他们60分,我不想他们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那次补考简直如噩耗,我哭得梨花带雨,觉得天都塌了,简直是我学习生涯的耻辱,觉得无言面对家乡父老。给我爸打电话时我还哭得一塌糊涂,我爸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不及格就不及格吧,不算啥,下次好好考就行了。我从来没觉得我爹多伟大,那一刻我觉我爹伟岸如巨人。尽管我号称得了三年的一等奖学金,但大三的时候并没有拿到钱,因为我国庆节前一天回家心切,以为导员上午点名下午就不会再来,而且下午还是一个不重要的课就没上,在寝室等着老二一起回家。没料到导员(绰号大鸵鸟,因为腿长脖子长,脑袋如鸵鸟)太狡猾,杀了回马枪,我被通报批评取消了奖学金,实际被学院克扣改善生活了。

        “大鸵鸟”从来一脸严厉,但对我很器重,觉得我文笔不错。偶尔挤出一丝笑容,更让我毛骨悚然。因为天生晕车,我每次回家坐306路都是晕得七荤八素,四年了对去火车站的路线完全陌生,如不带个同伴,从省城到家,我都有走丢的危险。以至于毕业很多年,提到306的数字我都恶心想吐,那去车站的11公里,简直是黑色半小时。之后去南昌读研有一次坐火车,同行旅客评价我说:你这卧铺一点没浪费,两天时间除了上车和到站下车两次动一动之外都是卧着。因为我坐火车也晕,除了上厕所,其他动作都在床上一气呵成,这也得益于我本科时候四年床上苦练的功夫,脖子以下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大学时代只有一次例外,因为我们刚上车不久,老二告诉我导员和他媳妇也上来了就在不远处,那时候我很怕他,就怕被他发现,一路只顾着紧张根本没来得及晕车。那是我唯一一次不晕车的记录。后来大家建议治疗我晕车最好的办法是公交车后拴个“大鸵鸟”(导员)就行了。

        军训的时候老乡热心帮我将入学的被子叠成豆腐块,我一动不动完好无损地将这个豆腐块保留到军训结束,没动过,结果还受到教官的表扬,连男寝都知道我的被子叠得好,岂不知我只是个合格的保管员,每晚像端着供品一样把“豆腐”小心地放在柜子里,把自带的被子拿出来盖,早上再藏起来。

        盛名之下,真的很累。为了保持形象,也怕懒散邋遢的寝室姐妹在不定期的寝室卫生检查中拖后腿扣分,我经常死守寝室,手拿一根筷子,挨个将姐妹们如面包一般的被子捅几下,每次听到走廊检查团的钥匙响都如临大敌。这样姐妹们更高枕无忧了,一听检查不慌不忙:老三在寝室呢,放心吧。其他寝室很羡慕520寝室有我这个“寝宝”。我大学四年生活主要负责了全寝的卫生和她们床铺的装修打扫。

        我最怕上体育课,仰卧起坐一个起不来,兰花草体操僵硬如军体拳,军体拳软绵绵打成了兰花草,永远忘不了体育老师那嫌弃的小眼神。交谊舞考试,我根本踩不上节奏,舞伴老五倒是被我狠狠地踩了好几脚。一上体育课,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算是熬到毕业前体育考核,五十米,我和胖子老四一起跑,没想到胖子老四有超强的爆发力,一骑绝尘,我奋力挥动手臂却如原地踏步,计时成绩我居然最短。谁都知道一脸阶级斗争没有笑模样的体育男老师生平最痛恨懒惰不锻炼的胖子,故意将我和她的分数调换记录下来。二十多年第一次,我占了点外貌的便宜。

       800米长跑达标考试,我一路喊着:“我不行了,不行了!”,被老二、老五连拉带拽像拖了个死狗一样拖到终点,感觉肺都要吐出来了。本来体力甚好的老大还遥遥领先,听我说不行了,她就立刻腿软,真的不行了,大家都笑我强大的震慑力和感召力让老大从第一名逆转为倒数第二。

        我的噩梦除了体育课,就是英语课。入学英语分班考试我和老五被分到快班,老二老四等被分到慢班,一个长相精致的小帅哥教,关键这帅哥极其宽松和学生打成一片,最后成为老八心心念念魂牵梦索的暗恋对象。而我们班是个年轻又有点咋咋呼呼的女老师教,上课一律英语教学,一句中文没有,这对于一个来自农村,一口正宗地方口音的我来说,简直是灾难,几年哑巴英语不但不会说还听不懂,听得囫囵半片的老五成了我的实时翻译,她在上面说,我在下面说,一直在问老五,她说啥,她说啥。这女人给我们起了个洋名,我名字带晖,就给起了个sunshine(阳光之意),第二天就有一班的一个大个女生找我算账,说我侵犯了她英文名版权。

        她经常搞突然袭击提问,正当我手忙脚乱时就听见一句:sunshine。我当时都快昏倒了,鬼知道她问的是啥问题,她善意地重复一遍也是白费,我还是没听懂,甚至没听清老五趴在桌上小声的翻译。为了应对她的提问,我按照她提问的规律提前把问题准备好,谁知她突然改弦更张,从邻桌开始提问,再提问到我时我再次呆若木鸡,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踏过。

        最爱上的课就是现代文学、写作之类的文科课程,是我的强项,没有焦头烂额的窘迫,考试都是高分通过。大一时候最喜欢文学概论课,一是因为任课老师温和口碑甚好,从不抓补考,对学生极其宽容;一是因为他讲的还不错,虽然多年后我不那么认为了。最主要的是他在当时大一新生我的眼里是有学者风度的,这点最为吸引我。我的一篇学报的文章让他赞赏有加,以及当时最为晦涩难懂的文概考试,我成绩都是最高的分数,引起了他的注意,曾在课上叫到我的名字,想认识下我,让我都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尤其在他开设了一门选修课《旅游美学》之后,我对他好感倍增,默默成了他的铁杆粉丝。但这份迷恋很快在大三的时候被“新欢”取代,这个“新欢”影响了我整个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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