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放鹤袁先生,曾经是我父亲的老师,退休后当过我一年的私教先生,我对袁先生最深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他眉心长的一颗朱砂痣,让他看起来老而妖娆,另外一个就是他给我讲的一段奇事......
听袁先生讲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他堂哥家的,实际上袁先生并没有什么堂哥,这个事我也是后来参加袁先生的葬礼才知道的......所以袁先生讲的这段奇事是非真假我们暂且不知。
袁先生的堂哥叫做袁秋啼,袁秋啼的母亲柳氏在生产袁秋啼时落下了头痛的毛病,这病时有发作,一发作就只能卧床休息,无法劳作,袁秋啼的父亲没少请医生瞧治,还经常做天麻炖鸡之类的膳食给柳氏调理,但是待到袁秋啼都六七岁了,柳氏头痛的病症也不见好转,直到这年冬天,来了个江湖郎中......
那是冬月的一个午后,难得的好天气,柳氏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这时来了个矮个瘦子,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走,还好背着个大竹箱,看起来十分沉重,这人自称是行医的郎中,行至贵宝地,口渴难耐,在此讨碗水喝。
柳氏把他的皮水袋装满,又给他倒了碗茶,请他坐着慢慢喝,那郎中千恩万谢,坐在屋檐下边喝茶边和柳氏聊起天来。
“尊夫人看起来气色不佳啊,是有苦恼”
“先生看一下就知道了?”
见柳氏发问,那郎中也不恼,哈哈一笑。
“老的口无遮拦,还请勿怪,尊夫人虽然脸色红晕,但是眼神涣散,精气不佳,似身有锢疾啊”
“老先生真是神了啊,看一下就知道,实不相瞒......”
柳氏向那郎中细细讲了她这头痛之症,是如何落下的,是如何疼痛的,又是如何影响她生活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郎中一言不发的听完柳氏的描述和抱怨后,才呵呵一笑,告诉柳氏。
“尊夫人,我这里有一只软枕,名叫‘入梦来’,此枕头对你这头痛之症有奇效......”
“先生费心了,我这里还有医生开的药没吃完,这服药吃完再看情况吧”
柳氏打断郎中的话,马上警惕起来,感觉这郎中一定是个江湖骗子,想卖枕头骗钱的。这郎中也知道柳氏的意思,但是也不生气,接着说道。
“尊夫人莫急,我还要到邻村去诊治病人,这枕头可以先放在尊夫人这里用着,一月有余我再回来,要是觉得没效果,枕头还我,我分文不取......”
柳氏听那郎中这么讲,心想,这病痛一直不见好转,试一试他这枕头也无妨,要是没效果,一月之后还与他便是,这江湖郎中形单影只,也不怕他到时候拿大闹事。
“先生莫怪,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医生确实开了药水,还未服完......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我就留着用吧,一月之后如果有效果,这枕头我就买下来”
“尊夫人说的是,但是一月之后有没有效果,这枕头都得还我,尊夫人有所不知,一来这枕头实在珍贵难得,是我糊口的衣钵,二来此枕不可久用,这疼痛之症,枕一月刚好”
柳氏听的悻悻然,不想多言,便点头同意了,郎中小心翼翼的取出枕头交予柳氏,柳氏拿着枕头细看,好个皮枕啊,“入梦来”约一尺来长,整张皮套子,光滑洁白,柔软舒适,边缘细细缝合,看不出里面包着什么内容,实在爱不释手。
那郎中又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好生爱惜,不可划破之类的,又说何时来取,柳氏一心在枕头上,听与没听都连连点头。
而后,柳氏是如何告诉他丈夫的,她又是如何枕着休息的,毋庸赘述。很快一月有余,那郎中果然回来取这枕头了。
谁知那郎中还未开口,就被柳氏的丈夫一顿臭骂,说他是江湖骗子,到处行骗,现在来讹他们家的,那郎中一脸茫然,不知何故,把如何遇到柳氏,给他看病,给他枕头的事情讲了一遍,但是柳氏和她丈夫一口咬定并没有什么枕头。
原来这柳氏自从枕了郎中给的“入梦来”后,头痛之症就再也没有发作过,而且整个人的精神越来越好,全家都为之欣喜,她也如获珍宝,对这枕头越发喜爱。但是一月期限将至,柳氏想到“入梦来”将还与郎中,心有不甘,便和丈夫商量讹了这郎中的枕头,反正他一江湖郎中,人生地不熟,也量他不敢多言。
那郎中看出了个中来由,不由的摇头,连连叹息,告知柳氏。
“你定不知“入梦来”不可久用,必出大祸啊,你快把枕头还我,我分文不取,就当是还了你施水的恩报”
“狗屁的蒙来蒙去的,你少在这胡诌,还不知道你这江湖骗子的把戏,还不快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柳氏丈夫话没说完就推攘着要来打那郎中,那郎中无法,只得哀声叹气离去,并告诫柳氏,让她好自为之。
柳氏得了“入梦来”,头痛之症全消,整个人精神充沛,气色红润,肤如凝脂,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柳氏免去了汤药开销,而且人也越发漂亮,他丈夫也是欣喜无比。
但是好景不长,而后半年,柳氏每天睡眠越发多起来,而且长久,甚至日头偏西了才清醒过来,醒来时也抱着“入梦来”,什么都不做就发愣怔,这半年柳氏虽然年轻了许多,但是样貌却越来越不像柳氏了,和她说话,她就说要回家去,但是她就在家里啊,让人摸不着头脑。
别人不知道,但是柳氏的丈夫却心里清楚,想起以前那郎中的话语,断定是那枕头的缘故,有天柳氏丈夫在柳氏吃饭时,把枕头藏了起来,想到以后情况定会好转,哪知道他出门干完活回来,发现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柳氏也不见踪影了......
柳氏丈夫报了官,找寻柳氏多日都不见,懊恼不已,有一天他回家才发现被他藏起来的“入梦来”还在,看着那皮枕更添悔恨,拿起剪刀,就想将那“入梦来”绞碎。
随着他一剪子下去,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不知是何,柳氏丈夫拿起来细看,才发现那枕头里装的全是又黑又长的头发,一大团,交错往复,看得人心生厌恶......
至此后柳氏音信全无,也未在听说有关一个叫做“入梦来”的枕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