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蓝点

回家时等红灯的间隙，又再听到有人放声哭泣。在一辆正在拐弯的三轮车里，一个女孩握着电话痛哭，旁边的女孩伸手拿过她的电话，一边轻拍她的肩。

已经是第三次了。

上次是在华西大门外斜对面的药房边，一个衣着暗淡的女人蹲在墙角哀哭。再上次，是在太古里对面的树影里，一个拖着行李箱看不清年纪的人靠着墙抱头痛哭。

不知道为什么，对别人的痛苦、困窘与无助，总有天然的直觉。至今依然记得某中层领导在局长开会时打断会议的尴尬面红，也记得某同事谈及家庭时的几分沉默，记得有些轻狂背后的失落，也记得有些张扬之下的愤怒。

我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些发生。有时候能帮上忙，有时候也无能为力。有时候会觉得，感觉太敏锐，也许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敏锐，像作画的人对色彩的执着，不自觉将情感提纯太多。而纯度太高，容易出事。

但是正因为可以感受到这些，对他人就有了悲悯与宽容。我理解你的无奈，你的愤怒，你的嫉恨，你的焦虑，你的自卑与骄矜，并会尽我所能面对它，化解它。或者沉默不语——如果意识到其存在会令你痛苦。

卡尔·萨根曾经指着旅行者1号拍回的地球照片提醒我们的渺小与易逝：

再看看那个光点，它就在这里。那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一切。你所爱的每一个人，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有过的每一个人，都在它上面度过他们的一生。我们的欢乐与痛苦聚集在一起，数以千计的自以为是的宗教、意识形态和经济学说，所有的猎人与强盗、英雄与懦夫、文明的缔造者与毁灭者、国王与农夫、年轻的情侣、母亲与父亲、满怀希望的孩子、发明家和探险家、德高望重的教师、腐败的政客、超级明星、最高领袖、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与罪犯，都住在这里——一粒悬浮在阳光中的微尘。

这粒微尘，或早或晚，总会消失在宇宙深处。属于银河系的文明，有一天也会荡然无存，你我皆无迹可寻。每念及此，对人事都会多一分释怀。

但也不必因此而觉得虚妄，此时此刻在你身边的人，你正埋首奋斗的工作，你杯中热气升腾的茶水，你手边摊开的书，或者只是一部人气电视剧，都是无法再复制的“现在”。

未来不可期，曲折本常态。现在是快乐的，那便珍惜这快乐吧。就像朋友提到的，seize the day，少些烦闷忧虑，多点坦荡释然。哭完了，还是要站起身勇敢面对命运的追捕与围猎吧。

想得出法子，才是好玩家呢。

——写给那些遭遇过或者正在遭遇困境的人们，也许你们正在某处痛哭。愿你们擦干泪眼，仍有和生活缠斗的勇气与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