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丁克家庭和一个领养家庭的故事

闲着无事，突然想讲个故事，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的故事。

我长大的地方是东北农村一个小镇子，建国初期那里建了一个国营厂，就像那个年代所有的国有企业一样，建起了独立的厂区、家属楼、幼儿园、学校、医院……和现在不同，那时的我们所有的社会活动都在厂区里完成，都是一个厂的同事，相互之间即使不认识也一定能找到共同认识的人，家家户户犄角旮旯的事几乎都是公开的。

我们这批孩子基本上是厂里的第一代子女，同年的孩子在同一个医院出生（差不多也是同一个医生接生），在同一个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上学，在上大学之前我的所有同学都是同窗十五年以上的。因为父母都是厂里人，不论是孩子之间还是家长之间都很熟悉。

在我家楼上住着一对和我父母差不多大的夫妻，那时我们楼里住户情况都差不多，各家孩子也都是两三年里陆续出生的，只有楼上这对夫妻迟迟没有孩子，在人们各种催促之后夫妻俩宣称他们俩都不喜欢小孩子，决定不生。在大约三四十年前的那个年代，那样偏远闭塞的地方，这种做法会引来多少流言蜚语大家也能想到吧……在我十九岁离开家之前，听到的各种关于他们俩的批评嘲讽议论几乎就没断过，即使想我父母这种算是不太八卦的人，偶尔聊起那对夫妻也是不赞同的语气：以后老了肯定会后悔，之类的。

而我们知道的另一家，年纪比我父母稍大几岁，因为丈夫的问题也一直没有小孩。两个人各种不安，用尽各种办法求子不得后，最终领养了一个外地的男孩，男孩抱来时只有几个月大，两个人很喜欢，办理了正式领养手续当亲生的养着，那个孩子比我大两三岁。

九十年代的时候，香港电影开始盛行，古惑仔和黑社会成了那个年代的年轻人的偶像。在我初中的时候，学校高中部的男孩子们开始热衷于模仿黑社会，一大批高中生和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一起组建了个“斧头帮”，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校园暴力、收保护费、拎着斧子打群架等等，刚开始大人们都觉得就是男孩子们淘气，也都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一个高中女生在和同学一起庆祝生日之后，其中一个男同学送她回家的路上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又叫了6个男孩和两个社会上的人，都是“斧头帮”成员，一起轮奸了她。这下子事情不得了了，家长报警之后很快破案，这个“斧头帮”也被定性为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非法组织，全校男生被学校挨个叫去接受盘查，确定有没有加入黑社会，一小批被抓去劳教，剩下不够判刑的学校处分，家长暴揍，开始严格看管。而那9名犯人，除了一个因为胆小一直在门口放风没有实施强奸的孩子判了不到五年，剩下不够18岁的，4个判了二十年左右，2个判了无期，1个主犯判了死缓，还有个社会上的成年人好像是死刑。（和现在的舆论风格不一样，这事出了之后我们厂区的人没有一个给这些孩子洗地的，所以家长都异口同声说“这些小崽子就欠这么收拾！”，而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这在我们简直那种毫无隐私的厂区文化社区里简直不可思议……）

而重点是，那个判死缓的，就是我上面说的那个被领养的孩子……

后来国企改革，大家的生活都发生了变化。那对不要孩子的夫妇，他们是厂里最早一批买了私家车的家庭，前几年两个人在海南三亚买了大房子，退休后每年开着车到处旅行，冬天就去海南度假。相比起其他邻居为了孩子考学、找工作、结婚、带孩子、离婚、处理婆媳关系……他们俩过得无比逍遥，当年的老邻居现在都羡慕的不行。

另外一边，那个被领养来的孩子，他养父母在他出事后各种花钱打点，终于弄到了减刑。关了二十几年，前两年出狱了。然后继续在社会上晃，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打架斗殴虐待父母。去年，他把他养父活活气死在家里，然后把养母送进了一家又小又破的养老院，变卖家里的房产拿去养小姐，结果被小姐把最后的钱卷走之后又去犯法，现在又被抓起来了……

今年我回老家的时候听一群已经都是老人的老邻居们聊天，口风都变了，异口同声说：“他们要是不领养这个孩子现在肯定过得像另一家不要孩子的一样过得好好的！”

啰啰嗦嗦的故事讲完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表达点什么，就是感到很感慨……感慨什么呢？人生无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