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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然而全然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他此刻也像一开始那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精神。他将视线移到窗外,飞速流转的风景,色块被暴雨溶解成光斑,一群一群地消失,然后再度创生。
头痛。由眼球开始向内刺痛。他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窗沿的黑色框条绘制出新的颜色,光亮闪过一瞬间,然后黑夜降临。
“……为什么还有那么久?”
在那片黑暗的某个深处,佩尔冷淡而言简意赅地回答他。
“D类道路休行日,以及空中管制。”
“……为什么那么慢?”
回答还是简短的。“交通安全。”
现在的气氛很奇怪,佩尔依然回答他的问题,但不像平时那样说长句。好像他正在赌气似的。而奈泽——他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安静了下来。眼前的黑暗里像蠢蠢欲动着新的嚣叫,令他不安。在那片死寂之中,过去几小时发生的事——那两个人的脸——又隐隐地浮现出了轮廓。
不,不许想这个。不要再回味那些话了。我不想回忆这个,至少不是现在。他无声地对自己发怒,继而又无声无言地恳求,想点别的吧。……拜托了,对不起。跟我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吧,佩尔……
半个世纪的一段死寂。似是察觉到了这个封闭空间里越来越凝滞不通的气氛,佩尔轻咳一声。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其实,我倒也想过这件事,关于‘为什么这么慢’。”
好极了。他近乎要感激佩尔了。
“什么?”但他还是不温不火地问。
“为什么这么慢……这么窄小呢?”佩尔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说,“不仅是交通,一切离原本人们的想象都差得太多了……我借你的书你都读了吗,奈泽?”
他对着黑暗点头。
“那你也有印象的吧?有时有些人不满足于描摹现实,会写下他们对于未来的幻想。那个他们所谓的未来,幻想的上限至多不超过千年,然而那幅图景却比我们的现在……更加斑斓。我是说硬件上。”
奈泽想起他所读到过的故事。那些多样的世界。
所谓没有病痛的世界,所谓将殖民的旗帜插遍银河的世界,所谓于无限的时间内建立时空秩序的世界,所谓抛弃形体与差别,全人类精神融为一体的世界。*
“差得很远。”他低声说。
“对吧。”佩尔像在叹息。他感觉到路面摩擦传导而来的微微震动。
“……要说的话,每种幻想都实现了一部分……我们现在的医学确实还不错,平时也确实从其他星球获取资源,就算是普通人,如果付得起那笔钱的话也有星间航行的能力;压缩和延展空间什么的也用着,高度发达的人工智能也有。什么都有。乍一看确实是个像样的未来,是吧。”
“但太慢了。”
“对。”
是错觉吗?佩尔的音调有一瞬间的微微上扬。
“太慢了。”他说,这时的音调并无异常,“我从那些书出发做过一些考察,似乎从古代的某一个时候开始,科学的发展速度曾经有过指数级加快的时候。你可能不信,但我也有很多非文学类的古代书……照那个趋势,变成今天这样根本用不了这么久。明明只是些幻想……‘他们只需要幻想,就能令你感同身受。’……”
真好,他说了很多话,他又说长句了。奈泽慢慢地咀嚼着他的话。其实那很好理解,但他故意让其多在头脑中流动一会。
“当然,其中有后退的时候,还有很多的断档,像大灾难,核战争什么的。后来的世界,尤其是在第二性别这个体系进化出来之后——奇怪的是,新性别体系,包括爱情的消亡倒是进行得很彻底……很可疑,你知道吗,这简直让我忍不住怀疑,其实它是故意要减缓发展速度的。”
沉默。
“后来我想,这应该算作……一种聪明的表现吧。无论是我们中最上层的那些人,还是指导社会运作的人工智能都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那些斑斓的‘未来’不是大抵都是悲剧吗?如果现在我们坐的车不这么慢了,如果现在它以光速前进,在你想清楚要去哪之前就被抛进宇宙了。……如果你我的意识跟不上它的速度,宇宙就会显得跟虚空似的。你明白吗?”
“……”
虚空。这个词给他一阵电流般的联想。不知为何在他的想象中,虚空是白色的。远处近处的空间里到处浮动着一些灰黑的噪点和模糊的多面体。……声音传来,好像是佩尔还在说什么,他听到了几个诸如“保持稳定”和“运行安全”的词。……多面体不断破坏、扭曲、然后重组,再循环。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怔在原处,忘记了呼吸。佩尔棕色的头发,面部英俊的线条,藏匿着诸多奇异思想的讳莫如深的眼睛。交会的视线突然在移动的空间内找到了相对静止。时间出现了长度未知的定格。
他没想到一睁眼,正好看见佩尔直直地凝视着自己;就在“虚空”的荒诞图景之后,第一个诞生的实体。佩尔的脸,佩尔的眼睛,瞳孔中其中以复杂的温柔压抑狂暴与怒火的——要如何表述呢,他不知为何不愿意选择词语——对某个不知名的愿望,无望地渴望着似的光。
“你呢,你知道吗?你要去哪里?”佩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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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时。
比他矮上许多,又瘦上许多的奈泽踏着坚定稳健的步子走在前面,脚步声被深色的地毯吸收。佩尔在他身后跟随,视线从他的黑发上转到他的脊背,又转回去。
奈泽所散发出的气场几乎令他惊奇。一直以来他眼中的奈泽,死气沉沉,忧郁苍白,像幽深密林里死去动物森森的白骨,在沼泽的边缘绽放。……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奈泽,像一个统御千军的指挥官一样的奈泽。
但这也不错。准确一点,应该说……太迷人了。他想。原本他可能会想笑一下,但心被压抑在四周严肃和敌意的环境之中了。
走廊的深色地毯,墙上挂着的麋鹿头颅,不需要经过空间拉伸就显得宽大气派的房间,领着他们的昂贵的人工智能。
这一切都与一头雄狮般的奥斯顿·勒斯冷酷的视线雷厉的声音相匹配。
“下午好。爸爸,妈妈。”奈泽说,故意在那两个昵称上打上重音。
在他们身后,人工智能啪地一声关上门。
阴沉的积雨云滚滚地压到低空,黑色的烟云像虫蛹般微微抖动。几扇落地窗都没有放下窗帘,然而光线仍然昏暗。
“蕾西娅,过来。”留着络腮胡,高大魁梧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说,是下命令的口气。紧接着另一张脸从阴影中出现。蕾西娅·勒斯面无表情,紧闭着双唇,黑色长发束在发髻里。出于职业素养,佩尔只用一秒钟就给她下了诊断。抑郁症,并且已经过了一般的阶段,已经变得麻木了。
“我收到了你要来的通知。”奥斯顿·勒斯平静地说,如窗外的云层一样,是暴风雨前的克制。
“显而易见。现在,如果你不介意,坐下来讲话会更愉快一点。对你,对我。”奈泽耸耸肩,没等答复就向内走去。奥斯顿的视线在他身上剜了一下。他比佩尔还高,威严而挑剔的神情充满了压迫感;然而奈泽毫无畏惧地直接盯着他。继而他转向佩尔,好像他刚刚才发现佩尔的存在似的。
“这是谁?”他厉声问,“你的疯子朋友?”
奈泽没有一秒的犹豫,不给佩尔一秒的回答时间。
“我的Alpha。”他说。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能有任何动作,不能变化一点表情。佩尔继续像个监视者那样站在旁边,冷冰冰地注视着整个谈话。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太拙劣了。一秒都藏不住的铁证正在证明他的谎言。
蕾西娅·勒斯古怪地动了动;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积雨云里不合时宜地插入了一个气旋。
奥斯顿表情微微地变化,握紧了拳头,手腕上隐约看到青筋的位置。他不可置信地轮番打量他们两人,又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望了望蕾西娅。但随即他的手松开了。
“你把我当成Beta了?”他的表情依然充满满具压迫感的轻蔑,“身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信息素。”
“喔,是因为你感知不到信息素,是吧?一个接收不了信息素的Alpha——”奈泽拖长音调,“很多年前你的信息素接受组织受损,植入体事件,很难修复。并且——”他突然加大了音量,打断了奥斯顿即将出口的话,“虽然你这几年又装了个跟人工智能信息连通的芯片,用人工智能扫描判别信息素。这不错。但于我,只要一个小小的阻隔器就没什么意义了。”
奥斯顿的鼻翼突然张开了一下。佩尔瞄了一眼蕾西娅的神情。她低垂着眼睛,一张人偶似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是——”
“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奈泽几乎是把话头抢过来的。尽管奥斯顿并不像问句的口吻,“受损事件是以前偷看你的手术报告发现的。我忘了当时我几岁。——知道吗?有很多事你以为我不敢做,但我确实做了;至于人工智能信息芯片,”他的声音慢下去。整个房间里呈现出极端的寂静。
“有很多事你以为我不知道,然而我确实知道。”奈泽轻声说。
一道雷电划过窗外的天际。
“好啊,你变得很聪明了……!奈泽·勒斯……”
“奈泽·法埃尔。”他不为所动地纠正。
接着他笑了。以佩尔从未见过的幅度弯起嘴角,奈泽危险地笑了。
“但你知道我什么呢?我猜猜,嗯,你可能知道我疯了吧?”
在积雨云笼罩的灰色光线之下,奈泽说了很多话。奥斯顿·勒斯厉声的诅咒与雷声混夹在一起,闪电照亮蕾西娅·勒斯无表情的侧脸。奈泽始终坐在那里,带着始终残余的浅笑应对他。我已经不怕再失去什么了,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疯狂的笑意这么说道。
……“你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垃圾,是吗?我,还有斯瓦多·温德。我们谁更垃圾?他在攫取利益这一点上比我更甚一筹,我无能多了,所以我大概更加像个大型废弃垃圾。是不是?”……
……“如果我跟我亲爱的妹夫合作,会不会再改善一点家庭关系呢?他有那样的头脑,我有这样的材料——你大概没查过你工作电脑的数据复制记录吧?在这里过的最后一个暑假,我亲自动的手,作为最后的筹码——你觉得长期高压政策对我行为的控制比多上几道丘博锁更管用,是吗?”……
……“可惜的是,我相当讨厌他。不过还不知道是讨厌你多一点,还是更讨厌他。”……
雷电闪过。佩尔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博弈。这可能是奈泽第一次展示的尖锐面。他从未听到奈泽说那么多话,展露这样的表情。他在话语间翻转着各种暗示和孤注一掷的威胁,黑色的眼睛几乎放出了乐在其中的光彩。但最大的破绽在于,太过无所畏惧。他令佩尔想起旧时一心寻求自我毁灭的艺术家,他们对着自己的腹腔开枪,然后唱着歌,拖着流血的身体,慢慢走在开满向日葵的田地里。
“闲话说了很多。我有点烦了。”奈泽恢复厌倦的神色,“我的目的你应该明白?”
奥斯顿并不露出特别的恼怒。起初突然的暴怒过后,他似乎立刻习惯了奈泽的状态;他冷冷地注视,轻蔑地打量。
“废话真多,兔崽子。”他傲慢地笑,“以为自己长进了。但我很失望。”
“你的废话更多。”奈泽打断他。
“蕾西娅,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你生的,骄傲的Omega儿子就在面前。”
蕾西娅动了动,薄薄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这个动作颇像奈特芙,但更加无知觉一些。突然间她的目光扫向佩尔。
佩尔突然想起来。奥斯顿感知不到信息素,但她可以。
她看向奥斯顿,又看向奈泽。她几乎准备说话了;奈泽的瞳孔不引人注目地收缩了一下。
但她说的是:“我不知道生下你是不是对的。”
“错的。很抱歉。”奈泽冷冷地回答,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声音淹没在暴雨的洪流声中。
最终奈泽开口。“我的要求有两个。第一,其实就算不由我提出你也会这么做:让斯瓦多·温德滚出奈特芙的人生——对你来说,是你的人生。第二,你不能再控制奈特芙的人生。她要自己求生。”
沉默。奥斯顿的目光仿佛一只懒洋洋的雄狮打量面前啸叫的幼狼。
“你的筹码?”
“我不怕把炸弹绑在身上。你的名誉,你的利益。”
“就靠那些无关紧要的空头威胁,你想要求这么多?”
奈泽眯起眼睛。
“是不是空头威胁,你可以赌博。”
奥斯顿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散裂在雨声中。
“就教教你好了。达成一个协议的方式除了以威胁相逼——你无法威胁我,就你这点水平——,更重要也更有诚意的是以利益相诱。你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主动权。”
“不错,不错……对。就是主动权。你一踏入这个房间就在拼命抢夺这东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是这反而告诉我你有多么心虚。丑陋的面具,我还是得说。”他突然加进去一句无关的话。奈泽本能地想去摸脸上的荆棘印痕,手指抽动一下,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主动权,”奥斯顿说,“意味着更大的成功几率,意味着尊严。可是你没什么尊严可言,你是个Omega,还是个人类中的渣滓。这样的情况下,对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唯一重要的就是最后的协议成果。”
奈泽坚强地继续直视他。
“那么,最好的方式还是以利益相诱。但我,有很多方式可以选择,每种带给我的利益都差不多。这时你要用什么来说服我选择你希望的那一种呢?比如说,如果我现在把你制服,关起来,你要怎么办呢,你的空头威胁呢?”他扬起脸问,“根本用不着赌博。”
奈泽没有搭腔。奥斯顿又大笑了一阵。
“你想要我的要求列表吗?”他带着胜利的傲慢的笑容问,“我发现与你做交易兴许会很有趣;在所有自以为是的垃圾之中,你有着相当出色的喜剧效果。”
“……兴许是。我擅长默剧字句。”奈泽低声说,随即又回归正常音量。他显得越来越不耐烦。
“好。主动权是你的。你知道我很大几率会接受你的价码单。”他说,“就算那是个一定限度内的不平等条约。”
“就算我让它超越你所谓的限度,你又该怎么办呢?”奥斯顿笑得都显出了皱纹,“回到你的小笼子里,看着奈特芙沿着她原来的道路走?但是,不不,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交易。”他咳嗽一声,奈泽冷眼看着他,“公平交易。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条款,我损失的利益,我从奈特芙那里想要的东西,要从你这里获取。”
沉默。每个人都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
“具体一点。”奈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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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由了,也孤独了!
我今晚将喝个烂醉;
而且不害怕,不后悔,
我将躺在地上睡觉,
我会睡得狗一般死!
轮子沉重的四轮车
满载着石块和土坷,
疯狂的货车满可以
压碎我有罪的脑袋,
或者拦腰截做两处,
我不在乎什么天主、
魔鬼或什么圣餐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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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
——“你要去哪里?
“奈泽,你很聪明。我早就知道你很聪明,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
“我认为你的聪明会让你有别的办法,你不会答应他的那个要求。
“你不会的吧?”
无法呼吸,无法移开视线。无处逃匿,无处遁形。
我们之中有谁在哭泣;你的脸上藏匿着什么;细小的无法忘怀的事情;一心希望抹杀掉的事情;反射出来,映照出来;我真的希冀着忘却。
无法呼吸,无法移开视线。无处逃匿,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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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
外门无声地滑开后,暴雨的声音滚滚而来。云紧紧攫住风,后者发出尖叫,将痛苦转嫁于树。树疯狂地摇晃,像发疯的瘾君子,一边沉溺在光怪陆离的幻象中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奈泽仍然走在他前面。经过这道气派雄浑的大门时,仿佛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似的,他像被抽去了支架,步伐变得凌乱起来,险些一头扎进外廊外的雨幕中。佩尔抢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恢复平衡。
“不……”他低声说,“……我能行。”
佩尔看向他。奈泽还带着坐在桌边时那种高傲的神色,这副淡漠的表情像脸上长出的面具似的,丝毫不变。佩尔没有放手。
坐进车内后雨声一下被隔绝掉大半,佩尔不发一言,紧咬着嘴唇设置自动驾驶线路。手指重重地,报复似的敲在悬浮屏幕上,图像一瞬间的失真。车开了起来。这时他听见奈泽轻微的、冷静的声音。
“……对不起,我很抱歉。”
佩尔没有接话。
“你的那部分,我一开始就不该那样说的。”奈泽又说
佩尔还是没有反应。飞速流转的景色,色块被暴雨溶解成光斑,一群一群地消失,然后再度创生。
“我只是……”这时佩尔突然听出了他话语中越来越重的颤抖。他转过头去。
正好看见的是一座白色的沙雕城堡。正在腥咸的海上暴风中一点点被腐蚀,白色的沙子一点点掉落。强撑出的勇气与伪装出的从容,连同着所有的信心和冷静和孤注一掷的决心诸如此类的东西一块块地剥落,摔进沙滩,摔进蔓延的铁灰色海水。
奈泽整个人缩在座位上,显得比平时更加单薄。他不住地颤抖着。
“很害怕。”他咬着嘴唇勉强吐出这几个字。随即立刻转头望向窗外躲避正面的视线交流。佩尔望见他指尖的移动,一种微观的指挥。指挥着白色流沙的城堡坍圮,崩落,化为废墟,随风而散……
破坏、扭曲、然后重组;
坍圮,崩落,化为废墟……
城堡内保藏的新花,被腥咸的海风侵蚀。
【1】分别指伊藤计划《和谐》,阿西莫夫《基地》,《永恒的终结》,《最后的问题》。
【2】《醉酒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