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树 上

百合高能,不适者速速退开。

太阳还未出,光已射在天空的云层上,天慢慢变亮,这周围的山川河流都热闹起来了,有鱼有鸟,还有人,在露水蒸腾的道路上慢慢走来。

那是一个老道士,胡须白了一半,内衬白衣外罩灰袍,精神矍铄。他手里捧着一个罗盘,跟着罗盘来到了这里,山东蓬莱。他快要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书院里朗朗的读书声传来,老道士径直走进了书院,先生弟子都停下来看着他,看他直直的走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面前。

她叫空青,是书院里为数不多的女学生。她和老道士对视,不知为何,她看着老道士,觉得空气都通透了。老道士拂尘一挥,带走了她。

空青是个孤儿,是此村的一个孤身寡妇收养了她。老道士来到了她家,讲述说自己是昆仑山隐绰峰的虚徒道长,养母知道道士预收空青为弟子,这是空青的机缘,于是不舍地答应了。

空青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蓬莱,跟随着老道士走,途中,老道士问她,“你知道你从哪里来?”

“我不记得了,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在这里,我娘说是从山下捡到我的。”

老道士漫不经心地答应,他伸出拂尘,“抓住了。”

空青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抓住了,睁开眼的瞬间,她看见层叠的云,听见风呼啸而来,她和道士腾云一去数十里,此时脚下是一片积雪的山群,两个人急速下落,却掉到了一座墨绿的山峰上。

空青一晃眼,只看见十几个明晃晃的屋顶,和一堆花草,两个人降落在靠后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正站着一个白衣的少年,笑盈盈地过来。

老道士抽回拂尘,看着来人并不说话。那个少年上下看了空青一眼,“恭喜师父寻到了神物,不知弟子......”

“回去!”老道士呵斥他,少年笑容瞬间凝固,忙不迭跪下,直呼知错了,立刻头也不抬逃走了。

老道士变了脸,空青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畏缩往远处撤了一步,“什么神物?”

“就是你啊,”老道士扣住空青的胳膊,另手两指一挥,泥土突然松软地像棉花,空青刷一下陷了进去,泥土又立刻恢复,空青胸口以下都没在泥里,无法逃脱。

老道士又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涌出来染红了泥土,老道士不顾空青的叫喊,嘴里念了几句咒文,一指头戳在了伤口上。空青疼得满眼泪水,不顾一切地叫喊,叫声吵烦了道士,道士索性一掌劈昏了她。

空青就这样,被一个疯道士种在了空地上。

“刚才有谁在喊?”少女拿着水壶直起腰,“冉星,怎么了?”

“滚开!”少年毫不怜惜地推开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

少女自讨没趣,但是也并不生气,她又自顾自浇起院子里的花来,突然同一方向又来了一人,正是满脸笑容的老道士,“师父。”她毕恭毕敬地施礼。

“哎,酉星啊,屋后那棵树——帮我照顾一下,我去藏书房看书,可能有些顾不上。”

“是,师父。”酉星知道,那是师父找了多年的神物,长生树。她突然就明白刚才冉星为什么不高兴了。说完道士就匆匆离开了。

次日,酉星带着一壶水走进后院,看见一个女孩被埋在地里,手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凝结在她胸口,面色苍白。这一幕着实吓了酉星一跳。

酉星提着水壶快步走到空青面前蹲下,放下水壶端起她的手仔细地看。空青虚弱地支撑着身体,“放我...放我走,我求你了。”

酉星没有回答,撕开一块布浸水擦净了她的胳膊,又撕下一块布替她包扎。

空青看她动手温柔,并不像昨天的那个老道士,“我叫空青。”她主动说。

“我叫酉星。”说着,她又擦净了空青的脸。两个人各自念叨着对方的名字对视着。

“酉星?”空青看着胳膊的伤口,有气无力地继续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流下眼泪。

酉星跪坐在地上,对她讲起了一切。

道士虚徒道法高深,已经能腾云驾雾瞬息千里,道观藏于深山,有弟子众多,唯不能长生。某日,他偶然得到一本书,讲述说这天下有一种树,能使人长生,这就是长生树。然而书里除了这一句话,便没有其他。虚徒找了许多古籍,才找到了寻得长生树的方法,就这样找到了空青。

但是书上没有说如何才能长生,虚徒只能把她埋在地里,又自己去找方法去了。

空青喃喃着,“我不是树,我有血有肉——放我走吧......”

酉星不作回答,默默离开了她。空青朝着酉星的背影,泪如雨下。

又一日,虚徒亲自去看空青,看见她死气沉沉地垂着头,他叫来了冉星参谋,“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恐怕糟蹋了神物。”

冉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师父,这种树不就是折枝栽种,不如师父折去枝叶移树。”

虚徒有些不忍,“恐怕伤了神树啊。”

空青听见这话,知道自己的胳膊保不住了,痛苦地大声喊叫,“放我走!我不是树!”

冉星蹲下一把捂住她的嘴,笑着对虚徒道,“师父下不了手,让弟子来代劳吧。”

“啧。”虚徒皱着眉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呜——

空青绝望地哭泣,她宁可死,也不愿意这样受人摆布任人鱼肉。

远处酉星匆忙赶过来,“师父!”她故意大声叫喊,“ 不二师叔前来,正在厅堂里等候。”

虚徒点头,朝着冉星说道,“先罢了,往后再说吧。”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空青。

走的时候,酉星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看她正满脸泪水的看着自己,是在说谢谢你。

然而空青没有断臂,此刻也该死了,她手上的伤口流出了脓水,发了高烧浑身滚烫。等酉星带着水壶看到的时候,她就剩一口有出无进的气儿了。

酉星突然意识到,她生病了,果然,额头滚烫,气息微弱。她不吃东西也有三天了,整天浑身凉丝丝的水,换做谁都要生病。

“空青!空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酉星捧着她的脸叫她,可是毫无反应,酉星当机立断拉着她的胳膊,念了几句咒语,把她拔出地面。抱着滚烫的空青放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端了一盆凉水,湿了毛巾放头上给她降温,许久,还只是鼻翼翕动没有其他反应。

酉星立即只身一人去了藏书阁,解释了前后因果。虚徒听完忙不迭跟随着酉星过去,看见空青着实只有一口气了,立刻施法相救,又报给酉星一串药名让她去找冉星抓药。

药房里,冉星把东西递给她,故意讥讽她,“有病!”

酉星懒得理他,赶忙去煎药。空青灌了一晚上汤药,手上又敷了药,神色好多了,总算是又活了过来。

虚徒在屋外捻须沉思,他知道把她直接埋进土里是断然不行的,只能先让她恢复身体。

“酉星——”虚徒低声唤她,她立马从屋子里出来,低头听他吩咐,“她好了没有?”

酉星点点头,“师父——”

“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从今天开始,你照顾她直到好了再来藏书房找我。”

这正中酉星下怀,她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到了第二天,空青就能进食也能下地了,她浑身泥土,只想洗澡。

空青没有住处,只能在酉星的房间里将就洗澡,她红着脸,生怕有人在窗口偷看,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蹑手蹑脚地洗完,这时候她才发现身上那件脏衣服破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衣服可以穿啊。

她环视着酉星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的柜子抽屉都整整齐齐,没有一件‘漏网之鱼’摆在明面上。

突然门口一个人影闪过,酉星推开门,正好看见光着身子手足无措的空青。两个人立时停住了动作,呆呆的互相看着。过了半晌,空青赶紧捞起水盆里的搓澡巾遮住自己,嘴唇颤抖得不行。酉星放下干净的衣物,忍着笑赶紧出门。

这一番周折之后,虚徒明白要好好养着长生树,断不能急功近利害死神物。于是,养猫似得,把空青放养在了隐绰峰。空青不是虚徒的弟子,但是大家都很让着她,生怕惹了她让虚徒道长不高兴,这一段时间让她快乐了许多,人也慢慢恢复了。

但是她还是想要回家,想看看自己那个孤身一人的养娘。

虚徒此时为了破解长生树的秘密,沉迷在古书里,把隐绰峰的事物都交给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徒弟。

原本可以长生的,可是现在却要这样等着,真是让我着急。冉星这么想。

他看不惯酉星和空青总是腻歪在一处,他总是冷眼看着他们。看时鼻子还闷哼一声。更让他气愤的是,他和空青说,酉星是为了独占长生才和你在一起,你以为她很喜欢你吗,呆瓜。空青却摇头,然后警惕地看着他。

好你个酉星!想夺走师父的宝物吗?!

她们常常登上隐绰峰顶看雪,一眼望去都是灰白的天空,空青想起她的养母,突然流下了眼泪。酉星看见了,对她说,“我救你出去。”

空青感激她,又怕她受老道士的责怪,但是为了自己她没有多问。那天晚上,趁着天黑,空青收拾了衣物跟上了酉星的脚步。空青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只看着酉星的裙摆。终于,她拉住了酉星,“你和我一起走吧。”

“嗯?”酉星被她拉住了手,慢慢转身。

空青鼓足勇气,“你和我走吧。”

酉星勾起嘴角笑着点头。

这一幕被冉星这个跟屁虫看到了,他生气极了。平心讲他对酉星爱恨皆有,爱她貌美温柔,恨她独受师父宠爱。但是他不想让酉星离开。

就在酉星破开结界的时候,虚徒带着冉星从天而降,厉声道,“好你个畜牲!竟然偷盗神物!”

师父从未这样生气,更未这样辱骂自己,酉星跪伏在地上,伤心地几乎落泪。她不是为了独占长生,但是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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