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 Wonderful Land (万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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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之地

本想每月一记,并非难事,故命集名作“月季”,取“月记”谐音。然而年纪渐长,大多见闻心绪,都只累在心底,一人默默然抽丝剥茧。见闻不敢公示于众,以免贻笑大方,心绪不忍曝于天日,不免幼稚矫揉。更况多数思维只不过闲言碎语,脑海惊鸿,不成文章。于是日赶日,月推月,欠了自己一路“文字债”。曾想补上一些,终究心力不够,写到半途,无动于衷,勉强下去,只是狗尾续貂,索性作罢。

断断续续,每日数篇,最近终于读完老家买的《小仓山房尺牍》。心里终究有些冲动,争着抢着想要落下笔端,结成文字。“人生贵适意”,何乐而不为。

全书由袁枚写给亲朋好友、贤士官吏的书信集成,大多都是推诿之辞,或是赠人己作的谦婉之词。词玑语珠均作摘录,不少锦言缎语也是沁人心脾,引人覃思。不知为何,阅览途中,往昔的影像反复穿梭于意象,偶有唏嘘。

童年时候,还是书信的年代。那时应该有了计算机,有了互联网,有了伊妹儿(e-mail),但一切都还是泥间新种,蚌中珍珠,人们还是更习惯亲手信。初中时候,把一本手写小说寄给一家出版社,参加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写作比赛。虽然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但彼时热血澎湃,盼星盼月,只为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其中回味,至今无穷。高中时候,要好的同学间也喜欢书信往来。虽同窗而读,日日相见,但当平常心语化作纸上真言,你来我往,更珍惜彼此情谊,为那段青葱韶华增了历历斑驳。那时信函如今依旧收着,只是再也不忍卒读。人世变迁,都已不再当年,彼时良辰美景,就让它如初虚设。

每每读到书中山间野路,或是闲云悠鹤,总会忆起幼时家中的田地。水稻甘蔗甜桔毛豆,蜻蜓蝴蝶蚂蚱泥鳅,都是那时候的玩物;晨曦鸡鸣,乡间狗吠,薄暮叫卖,瓦上猫嚷,都是那时候的日常。那时见识无多,天真烂漫,不知道世界外面还有世界。不知道日本怎么样,只知道他们的火影很好看;不知道韩国怎么样,只知道他们的蓝色生死恋很感人;不知道美国怎么样,只知道他们金发碧眼,会说英语。不知道政治是什么,不知道文化是什么,不知道科技是什么,不会想人生三大哲学困惑,不会想去爱一个人,不会想去恨一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赤子之心,殷殷拳拳。

如今年过廿五,周遭朋友如蛇蚋蜕皮,里层换外层。然而情如流水,水过无痕,推心置腹之人,与日渐稀。曾以为灼灼真心,世事推攘,已交付他人胸怀;曾以为深厚绵绵,时光无情,已分作泾渭鲜明;曾以为姻缘恰巧,人生如戏,已楼空茶凉无人听。事务繁杂无心维系是其一,知此乃人之常情为其二。真真假假,山盟海誓,疯疯癫癫,谰言妄语,都付笑谈。

然而,人终究是社会动物。情深情浅,总是一份情;忆多忆少,总有一片心。别人的恩与好,默记胸臆,终生不忘;别人的恶与丑,日日检省,过目便扔。走一段,便珍惜一段。如今身在异国他乡,社会性更被凸显。一个人的体温不够,几个人就围在一起取暖。珍惜彼此身上的温度,好让分手道别时,禁得起往后的雨打风吹。在异国人眼里,你来自哪里,你说什么语言,你有什么文化,你懂什么政治,都是满满的标签话题,都是被掂量的筹码。这世间不简单。日本作了很多恶,韩国态度不友好,美国也不只有金发碧眼;政治能杀人,文化能救人,科技能误人。

正因为不简单,更要珍惜所有的一切。世人多浮躁,只给自己立一条独木桥,急进焦躁,走不过去,人生便好似崩塌。殊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转个弯柳暗花明。我谨以“开阔为怀”,愿善纳人间百态,愿尽览造物千姿,方不枉这匆匆一遭人世行。

What a wonderful land.


                                                                        二〇一七年七月十五日

                                                                               于美国,沃尔森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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