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下午,很少找我聊天的胡中夏突然约我去路边摊吃烤肉,我内心争斗了半天,最后仿佛冒着豁出去、什么也不顾及的心态,答应他了。
再说胡中夏是谁,虽说性格是稍有欠缺,但技术上是大拿,才三十出头,正年轻呢,估计没几年就能弄个部门负责人。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只是我不知道胡中夏为什么会选中我,请我去路边摊?
也许是我聪明的缘故吧,大家都叫我小诸葛。我擅长给人出谋划策、剖析问题,一次我们领导在车上对自己的手机发火,骂他的手机是破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我马上嗅出了领导的心思,并给相关人士进行提示。
或者我人缘好,我对谁都笑咪嘻嘻,不议论别人是非,啥事我都守口如瓶。加上我对谁都是尽量有求必应,能帮忙一定尽力。
胡中夏肯定有啥事,要不然平时这么吝啬的他,怎么会请我喝酒吃烤肉。
果然才一杯啤酒下肚,我烤肉才吃了两串,还没有吃到快意时,胡中夏就压不住,开始讲他的故事。
胡中夏正在纠结该不该去看他的父亲。
他原话是这样说的:“刘师傅,有个事,这几天把我弄得头发麻,我是有爸的人......”我听到这句话时,心想奇怪,这还用说,谁没有爸。胡中夏继续说:“可这个爸其实不是我爸......”我有些糊涂,什么有爸、爸不是爸的,我催促他捡重要的讲,抓住主线。
【2】
胡中夏在三岁是就没了父亲,其实是父亲不要胡中夏娘俩了。他爸爸、爸爸的才刚喊顺溜,这下不能喊了,喊了也没人听见。
胡中夏虚岁三岁那年夏天,作为全国闻名的火炉城市,那是相当的热。热得烦闷,热得心里似乎都在喷火。
半夜时分趁着比白天低了几度,胡中夏的母亲胡清荷与父亲梁顺津,下身穿着短裤,光着上身就打起来了。
正在昏睡的胡中夏被惊醒了了,看着疯狂的武斗场面,哇哇大哭,尽管他哭的很卖力,声音可劲往高的飚,刺破闷热的黑夜,但就是没人理他。
父母之间的打斗,升华了母亲胡清荷与父亲梁顺津的矛盾,后来来了好多亲戚朋友。胡清荷的娘家来人把梁顺津暴打了一顿。
不过最终结果以母亲和他被赶出门而收局。
胡中夏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自从父母离婚后,母亲胡清荷反复在他面前痛斥父亲梁顺津,说梁顺津就不是个人,是个畜生。
等胡中夏稍大一些时,每当听母亲骂父亲是畜生时,胡中夏就想起他曾养的花狗,他想花狗也是畜生,挺可爱的。母亲为啥要把父亲骂成畜生呢,不会另外换个词语来骂,比如骂父亲是猪,胡中夏又想到猪肉好吃,他觉得也不能骂成猪,那骂啥呢?他一时也没有想好。
经过母亲多次对胡中夏进行憎恨教育后,胡中夏终于恨父亲了,他终于觉得父亲猪狗不如,有母亲这么漂亮的妻子,为啥还要找狐狸精。
母亲胡清荷就像清波里的荷花,亭亭玉立,清新脱俗,绝对的美女。只是离婚后变成残荷了,有些邋遢,有些泼妇样子。
母亲经常说梁顺津被狐狸精勾了魂了,变得不是人了。胡中夏曾听人说,夏天女的穿的短,梁顺津被人家的身材迷住了。他想这里的人家就是指狐狸精吧。
梁顺津确实被比他小,比胡清荷会撒娇的女子缠住了,上了人家的床,惹上事了。最后变得无情无义。
但梁顺津为了脱清自身干系,反咬一口,说胡清荷是破鞋,跟她的领导乱搞关系。时间长了,这事真不好说清楚。
尽管胡清荷以及娘家人可劲闹腾,武力威逼梁顺津,但胡中夏和胡清荷娘俩被赶出家门了。其中的深奥,胡中夏真的不太懂。
【3】
胡清荷带着三岁的胡中夏回到娘家,可谓艰难度日。
娘俩寄人篱下终不是办法,虽然胡清荷的父母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但小区里的人似乎看她的眼光有些异样。胡中夏经常看到母亲在叹气,她心里苦呀。
艰苦困难的生活,不经意会有幸福的光亮。
白老师走进他们的生活,白老师和外婆在一个小区,偶尔和母亲碰过面,也不知道怎么就擦出了火花。
白老师是小学老师,比胡清荷大5岁,离异后单身,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胡中夏觉得这个人适合做自己的父亲。
胡清荷纠结了好一阵子。时光对女人是残酷的,如果再走错一步,下下次再嫁人,估计嫁的更惨。
后来胡清荷带着胡中夏搬到白老师家了。
胡中夏总觉得母亲小心翼翼,他却很开心,他老想着啥时候能喊白叔叔一声爸爸,可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胡清荷努力做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家里家外,她尽量多做一些,几乎事事都依着白老师。她收敛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胡搅蛮缠,似乎变得低声下气,她对白老师很客气,客气的有些陌生。
白老师很郁闷,他好几次对胡清荷说我得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纠结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呢?
胡清荷自己也很苦恼,其实她很爱白老师,喜欢到心底里了,但她却不敢释放自己的爱,每次她都想敞开胸怀,却每次都吞咽回去了。
白老师后来自愿申请到西部支教一年,他让胡清荷好好考虑一下,给彼此一年时间,给各自一个交待。这样下去,相互折磨,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师说他态度是坚决的,他爱胡清荷,爱到骨子里了。胡清荷却被他的坚决吓到了,梁顺津当初就是这样对她表白的,她感动的一塌糊涂,认为全世界只有梁顺津爱自己,可结果呢?
白老师后来去了西部,胡清荷又搬回父母家了。她很痛苦,她恨自己。
胡中夏其实很喜欢白老师,但他只能跟着母亲,胡中夏又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胡清荷后来买了房子,带着胡中夏搬了出去。
孤儿寡母相互依靠。
【4】
根据胡中夏的推测和记忆,后来又有好几个男士追求过母亲胡清荷,但她始终紧咬牙关,没有松口,一直单身一人。
父亲梁顺津像他的名字一样,越来越顺,越过越滋润。
狐狸精和梁顺津两人举办了豪华婚礼,依旧高朋满座。梁顺津依旧幸福的小眼眯成一条线。
后来狐狸精给梁顺津生了一个男孩。
梁顺津有新家了,有了新孩子,胡中夏连野草都算不上。
梁顺津后来辞职创业,生意越做越大,举家搬离了这座城市。
梁顺津有了新生活、新天地和胡清荷渐渐中断了联系,再说胡中夏也改姓胡了,与他梁顺津也就没有关系了。
就这样,梁顺津从胡清荷和胡中夏的世界中消失了。
这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胡中夏都三十多岁了,他早已忘记梁顺津这个人了。
在早就忘记了梁顺津时,他竟然联系上了胡中夏。为什么要联系他,而不联系胡清荷?
当胡中夏接到梁顺津的电话时,梁顺津声音激动的叫夏夏,我是梁顺津。
胡中夏很诧异,心想这是谁呀!显得很熟悉一样,他在心里念叨了几遍梁顺津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了,是他。
知道是梁顺津后,胡中夏口气很不友好,你打电话干啥,为什么要打电话,我与你有啥关系,警告你,不准给我妈打电话,不准再给我打电话,再打就没这么客气了。
说完胡中夏就要挂电话。梁顺津连哭带喊的求饶,夏夏,夏夏,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不是。
听到苍老、可怜的求饶,胡中夏心又软了。
梁顺津后来生意确实做大发了,但没有管好狐狸精,对狐狸精太信任,把公司经营大权交给狐狸精打理,自己在外奔波。
谁知狐狸精竟然带着儿子卷走了他的财产,他去法院起诉却没有证据,狐狸精早把一切局都布好了,他吃了哑巴亏,被人打掉牙,只能连血吞进肚子里。
后来他一蹶不振,几番想东山再起,都没有起色,却越来越惨。况且心里一直不顺气,被狐狸精设局抢夺的事情始终压在心头,成了心病了。
梁顺津甚至怀疑他和狐狸精所生的孩子不是他的,要不然怎么能如此绝情,儿子也不管他。
在颠沛流离中,梁顺津过早的衰老了,他终于倒下了。孤独无靠时,他想起了胡清荷娘俩,他开始托人打听胡清荷和胡中夏。
找胡清荷和胡中夏没费多少劲,胡清荷一直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胡中夏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
【5】
胡中夏找我吃烤肉喝啤酒,就是让我给他拿主意,要不要去看梁顺津。
梁顺津现在已经成了负担,成了拖累了,又老又残,如果接回来势必影响自己的生活。况且还不知道母亲胡清荷是啥意见。
我问胡中夏,梁顺津是动物还是人,胡中夏回答说是人。
我说好,梁顺津是人,自己还认识,一个人有难,该不该帮?
胡中夏犹豫了一阵说,应该帮,但他不一样。我说,不以往事论今日,毕竟他是你爸爸,尽管你不承认。
胡中夏忿恨的说,我一想起他我就愤怒,我才不愿意认他呢。
我说,你母亲都默认了,现在就看你的了。梁顺津肯定已经联系过你母亲。只是你母亲不好开口,只能推说那你去问孩子,看孩子是啥意见。现在你的意见很重要。
胡中夏就纠结这事,他打心里不愿意接受和承认梁顺津是他父亲。
最后,我说你母亲一辈子孤身一人,难倒你还要她继续孤单一人到老吗?现在你父亲想回来,你母亲也原谅他了,你就做个顺水人情呗。
胡中夏想不通,当年梁顺津如此绝情对待母亲胡清荷,母亲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太不可思议了。
胡清荷的娘家人尽管不同意,也没有出面阻止,世事沧桑,什么世面也见过。
梁顺津回来给胡清荷下跪,跪地不起,痛哭流泪。胡清荷板着脸不理他,也没有骂他,待到梁顺津哭的没有眼泪了,只剩下干嚎,只剩下骂自己的话时,胡清荷说了一句,起来吧。
几个月后起色很好的梁顺津弄了个路边摊,卖饼子,他手闲得慌。胡清荷有时陪着他,两个人似乎很开心、很幸福,也许真的很幸福。
人生不可琢磨。也许这就是爱,斩不断的爱,千翻折磨,伤痕累累也不愿丢弃,也许这也是一种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