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2月31日,蒋夫人的乡间别墅,重庆,中国
“对不起啊,CJ。我不小心忘了提醒你,这其实是一个便装派对。”陈纳德上校脱掉自己的大衣,大笑着走出车门。
方才,传杰穿着整齐的国民革命军军官制服和陈纳德一同乘车来到了蒋夫人的乡间别墅。
“但你也不用担心,委员长他不在这儿。”陈纳德的声音还在传杰的耳边回响。
传杰起身向这座两层小楼里走去。里面嘈杂的声音告诉他,派对已经开始了。他一看见那几个负责接待客人的女士在门口向他打招呼,掌心就开始出汗。
他们都在取笑我吗?
传杰一言不发,从这些女士身边走过。他大脑里一片空白。
“嗨!你是CJ。对吧?”一位身着绿色紧身旗袍,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士拦住了他。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蕾呀。我们在上次派对曾经见过面啊。”
“对不起呀。我不记得了。”传杰紧张地向她道歉。
“可我记得你呀。”蕾开玩笑道,“你不就是那位‘日寇不破何以家为’先生吗?”
周围所有的女士都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
尴尬之中,传杰赶紧低下头,落荒而逃。慌乱之中,他几乎撞到了一个端送饮料的服务员。
“你差点把我撞倒了!”那服务员提醒传杰,话语中饱含责备之意。
“我很抱歉,”传杰道歉之后问道,“你知道那个号称世界上最有趣的外国人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可能是对的!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些什么。
传杰开始后悔自己听了陈纳德的话来参加这个派对。
‘老头’到哪儿去了?
传杰环顾四周,陈纳德却不见踪影。
然而,这时侯的传杰已经不再需要他引导了。在大厅的对面,一群女士正聚集在一张长长的桌子前,静静站着,就像在等待着什么重大事件即将到来。
这一定是你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人!
为尽快见到这位世界上最有趣的人,传杰挤到了人群里面,定睛一看。
琼斯博士!
传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来中国干什么?
琼斯博士就站在这桌子的另一边。正如传杰的记忆里一样,穿着浅棕色越野风格的衬衫,领子敞开,两只袖子一高一低。在他左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顶深绿色的折顶宽檐呢帽。
百分之百的琼斯博士,如假包换!
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没有变。那么地聪明、狂野,充满了神秘色彩。
“女士们!你们已经选好了一张肉眼看不到的魔法纸牌,然后又把这张纸牌面朝下放回了我这一垛同样肉眼看不见的纸牌中间。”琼斯博士用英文说道。“我已经把所有的纸牌洗了一遍。现在,我要把洗好的魔法纸牌放回这个一直密封着的牌盒里。”
琼斯博士的手在一张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来回移动,假装把不存在的东西放到他右手里的的纸牌盒子里。
传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琼斯博士看了他一眼,继续着他的魔术。显然,他没有认出传杰来。
“现在!女士们,请告诉我你所选择的那张看不到的魔法纸牌是什么。”琼斯博士问道。
“我们怎么知道?”女士们嘈杂地回应,“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对呀!这纸牌本来就是肉眼看不见的嘛。”琼斯博士答道,“那你们就在心里随便编一个吧。我需要花色和数字。”
于是桌前所有的女士们开始大喊大叫,没有人能听楚谁说了些什么。
“暂停!暂停!太多的声音了。”琼斯博士挥动双手,试图控制大家的情绪。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后,他方才继续说下去。“你来试试吧,李小姐!告诉我你看到什么颜色的牌,红色还是黑色?”
“…”这位李小姐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不知道,当然了!它是看不见的纸牌呀!随便挑个颜色。”
“也许是红色的吧。”李小姐低声说道。
“好!就是红色的。卡伦娜!你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花色。方块还是红桃?随便猜一个。”
“方块?”
“好!就是方块。冯小姐,你能分享一下你在这张牌上所看到的数字吗?不要笑!编一个数字也可以。记住,这副牌里面没有大小王。好!这数字是九。”
“归根结底,这张大家都看不见的纸牌是方块九。大家都同意吧?”琼斯博士停下来,喝了口水,一直等到女士们都同意了。
“现在,我要变一个魔法,让这些纸牌重新让肉眼能看得见。然后我会把它们拿出来,找出你们刚才挑出来的那张牌。”琼斯博士拿起纸牌盒,把它翻了过来,“记住!在这牌盒里面,除了大家挑出来的方块九面朝下之外,其他所有的纸牌都是面朝上的。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们知道了。”众多的女士们伸长脖子,紧紧地盯着琼斯博士的手。
琼斯博士用右手把纸牌盒上的封条撕开,然后把一叠纸牌从牌盒里拿了出来。紧接着,他将纸牌换到了他的左手里。琼斯博士看了周围一圈,然后用右手慢慢地把纸牌一张一张地摊开。
所有人都跟着他的右手看去。果如其言,每一张纸牌都是面朝上的。
突然间,琼斯博士停下来。
“等一下。这张牌下面有什么东西!”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纸牌黑桃四,轻轻地一挤。一张面朝下的纸牌露了出来。
女士们目瞪口呆。没有人能想到这叠纸牌里面果真的有一张面朝下的牌。
琼斯博士把这张牌拿了出来,将其面朝下放在桌面上,然后说道:“我觉得这张就是你选中的那张肉眼看不到的魔法纸牌,方块九。女士们,你们相信我吗?”
人群低声躁动。没有人同意琼斯博士的话。
“不相信我。没事儿。必须要有超自然的能力才能让一张牌隐形。”琼斯博士微笑着说道。
“那好吧,让我们来看一看。这张牌究竟是什么。”琼斯博士一手翻开了这张牌,把它放在桌面上。
这张红色的纸牌正是方块九。
人群中好像突然爆炸了似的。女士们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她们都看着琼斯博士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琼斯博士耸了耸肩,大声说到,“超自然能力!女士们,你们最好相信你们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把手中剩下的纸牌如天女散花一般抛到了空中。
“原来你在这里啊。”陈纳德不知不觉地从传杰背后冒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是很有趣?让我向你们互相介绍一下。”他眨了眨眼,示意传杰和他一起到酒吧去。
“哈里,这是CJ,我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人。CJ!你刚刚目睹的这位就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哈里琼斯博士。他刚刚到中国。蒋夫人请他来就日本对中国文物的掠夺进行报道。”陈纳德言简意赅,介绍的效率非常之高。
“嗨!你好啊,琼斯博士。”传杰向琼斯博士问候道,“你正在为我们中国做一件了不起的好事。”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哈里,CJ也是位考古学者。我在我的鸡尾酒上来之前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陈纳德补充道。
“真的吗?我是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之前在什么学术会议上见过吗?”
“我们确实见过。几年前,我们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里你召开的的研讨会后说过话。我是和另一个波士顿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一起来的。”
“嗯……”琼斯博士在回忆。
“当时,我们跟你谈了我们各自名字在母语里的意思。你还试图用我们的母语叫我们的名字。”
“是啊...想起来了,CJ和…赤…赤木…我记得你的名字更容易发音。”
“我名字的缩写更容易发音,琼斯博士。你的记忆力真是惊人。”
“我只是希望我的脑子能正常运转,你知道吗?这里面有太多的疯狂想法。”琼斯博士自嘲道,“顺便问一句,你怎么不在博物馆工作呀?”
“老实说,我还真希望自己还在博物馆工作。但是国难当头,当军队需要会讲外语的人时,我就报名参军了,现在为陈纳德上校工作。”
“明白。那你现在还有没有兴趣重新利用你的专业知识?一位懂行的当地人对我这次在中国的任务会很有帮助。”
“没问题。你只要说一声,我马上就来帮忙。”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划过传杰瘦削的脸庞,“我也顺便说一句,这可真是个很棒的魔术表演。”
“你知道这个魔术?”
“是的。我在波士顿看过。但我更喜欢你的表演方法。你让三个不同的人分别选择牌的颜色、花样和大小。真妙哇!”
“谢谢!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真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你看看这些女士。她们正从地上捡起你的纸牌,仔细研究呢。她们是真的相信这些纸牌在几分钟以前用肉眼是看不见的。”
“看这些可爱的女士们做任何事对我来说都很有趣。可她们不明白,实际上,我们是不可能让任何东西隐形的。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的基本定律。”
“她们穿着这些衣服,真的很漂亮。这才是最重要的。”陈纳德又加了一句。
“我举双手赞同这一点。”琼斯博士笑道,“说到物理学,枯燥无味。我的那个笨妹妹是麻省理工的理论物理学家,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什么是理论物理。”
“也别问我呀。我只是个飞行员。”陈纳德回答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考古学才是天下最棒的!CJ,我们好好喝几杯。重温一下旧事。”
“那是当然了,琼斯博士。我还没有读到关于你在秘鲁冒险的任何报道。”
“打住,打住!CJ,叫我哈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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