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为什么打他不打我？”
李涛站在我跟前，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样子，盯着我说。
今天按学号抽查背诵《逍遥游》，李涛和马杰都背得不熟，我就让他们课间找我检查。查马杰的时候，我数落他不用心，说着来气，就拿书照着他后背拍了两下。而查完了李涛，没说啥就让他俩一块儿回去了，确实没有打他。没想到李涛居然会为这个又回来找我了。
“你这孩子，我没打你还不对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可还没见过有来讨打的呢！”
李涛脸僵得像一块石头，噘着嘴。
“我觉得你有歧视！”
我瞠目结舌，看着他觉得他是个小怪兽！还觉得自己大脑有些短路。
“李涛，按道理说，应该是马杰来找我，说我只打了他，对他有歧视，怎么你这没挨打的倒成了歧视了呢？”
说着说着，我开始有了些要打怪兽的冲动，虽然我不是奥特曼。
“你当然是歧视！你们老师现在打人都是挑着打，你打马杰——”
“我打马杰是因为他背的不熟！”我截断他的话，“你要背的不熟，我没准也会拿书拍你两下。”
“才不是，我前两天背《赤壁赋》就没背熟，你可没打我，只是跟我说背熟了再找你。”
他很认真地说，我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他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内向的他居然会说这么多话，还说的条条有理，头头是道。
“你所以打马杰，是因为马杰是教师子女，你和他妈妈吴老师是同事还是好朋友，你了解吴老师，知道吴老师愿意你管马杰管严点儿。你打马杰就是打得重点儿，吴老师也不会为这个找到你办公室来。他知道你是为了马杰好。”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孩子脑洞开得这么大。他却越说越简快。
“你是拿着马杰当你的孩子，你才打的，你不打我，是因为我只是你的学生，不是你的孩子。而且你和我妈又不认识，你是信不过我妈是明事理的人。你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惹是非。老师，我说的对不对？”
他看着我，嘴角那里有一颗痣，痣上有一根短毛，一说话，那根短毛就一翘一翘地。
“什么对不对啊！你小孩子乱说啥？你们都是老师的孩子。”
我说，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干巴巴地，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切！”他撇嘴，“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来还有别的啊！”我开始好奇，不知道他还能吐出几颗象牙。
“还不是因为你觉得马杰性格比我好吗！你们认为我不爱说话，性子比较阴，不像马杰那样阳光。”
他说着说着，眼里竟有了泪。
“你那天在班上和我们说，东北的一女老师，收了学生一副扑克牌，然后学生就把老师捅死了。你是怕我捅你一刀，才不打我的！”
他的眼泪流下来，小嘴抿得紧紧地，看得出在极力忍着。
我一时竟有些羞惭，又有些心疼他。笑着说:“那个，李涛，没那么严重，你怎么会那么坏。”
“老师，我当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我虽然不爱说，可我知道好歹！我妈我爸人也好着哩，他们也是明事理的人！你管我严点儿，他们也没事！”
他转过脸，不让我看他的泪。
“李涛，”我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想着怎么措辞才能把他哄住。
他一躲，还不接，脸还看着别的地方。
“宝儿！你还真冤枉你们老师了。”我认真地说，把他按到对面的椅子上。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们讲的孔子的‘有教无类’？老师对待学生是不会差别对待的。在我眼里，你虽然不像马杰那样爱说话耍贫嘴，但你和马杰一样，都是好孩子。”
话说到这里，我的思路就开始清晰，说话就越来越顺畅，心里也越来越有底。
“老师之所以差别对待，还是因为孔夫子的另外的一句话——因材施教。”
李涛开始转过脸来，认真地听。
我继续既认真又严肃还十万分地真诚地对他道，“你和马杰虽然都是好孩子，但性格不一样，马杰性子是比你开朗，所以老师说他的时候才不考虑那么多，而你呢，不是性子阴，你只是比较内向点儿，老师主要是担心你们这样的孩子可能有点儿玻璃心，脆弱点儿，怕伤害了你们。而不是怕你们和老师动刀子，好不好？”
看着李涛连连点头，我心里暗暗地松口气，嘴里还继续说。
“再说，马杰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没课的时候，就姨长姨短地叫，我跟他比跟你还熟一点儿，所以随便点儿，这也是正常的。”
我拍拍他的肩，“行了，别瞎想了！快回去上课吧！这两节课可是理综测试！”
他一听，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跳起来竟连再见也没说，就一溜烟跑远了。
等他走了，我不仅长嘘一口气，心里竟隐隐有些惭愧，觉得刚才他的推理也是很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