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林清雪当日离开王府之后，沿途带着母亲的画像在洛州城四处打听，可是所去的商户、客栈、酒家都无人知晓她母亲之事，朝中大员家里她又不敢露面，生怕被父王抓回府。有一日正好救了一位被仇敌围困的丐帮长老，之后向其打听才知道白海棠在二十年前的武林之中竟是赫赫有名。
这位老乞丐一边轻抚画像一边说：“原来她是这般模样，果然是沉鱼落雁！二十年前这位白海棠姑娘突然在中原武林出现，传闻她美若天仙，乃是武林第一美人，连皇帝都仰慕她的名声，想要请她入宫一亲芳泽，但这位姑娘性烈如火，竟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无人知晓她来自何处，只知道她虽不会武功却最喜好打抱不平。”
林清雪忍不住插嘴：“不会武功？那怎么打抱不平？”老乞丐拿起一个林清雪买的包子，继续说：“传闻她虽不会武功，但她有一位侍女却是武艺卓绝，再加上白姑娘不知从何处带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二人一剑一起闯荡武林，遇到不平之事就爱出手管一管，不知救了多少无辜妇孺，也不知惩治了多少恶人！武林之中的败类有觊觎她美貌的，也有觊觎她宝剑的，但凭她侍女的武功和宝剑之利，一路上竟无人能敌。然而大约一两年之后她们主仆二人突然消失无影，至今不知所踪。哎，可惜可惜！”
林清雪心想：“原来我娘亲年轻时与我一样喜欢行走江湖、打抱不平，是了，那侍女就是花染，那宝剑就是含章剑了。后来她一定是嫁给了我父王，不过却为何又不见了？娘亲啊娘亲，你可真是一个谜！”
老乞丐吃着包子，继续说：“想不到当年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也是如此美貌又侠义心肠，姑娘今日救了我，所言所行果然与令堂一模一样，老乞丐好生佩服！听闻姑娘已经寻遍了洛州城，何不出城去其他地方打探打探？说不定白姑娘早已不在洛州呢？”
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清雪与老乞丐分别之后，一路往城郊走，沿途继续打听，虽没有消息倒也不急，心想或许其他地方的武林中人有消息也说不定。
这一日大雪纷飞，林清雪在一家毛皮商户里买了一件雪白鹤氅，披上顿觉寒意被隔绝在外，不禁庆幸当日偷了父王几千两银票。
走到野舟渡附近，过了河就是盘石镇，林清雪见雪势越来越大，心想也不急在一时，先填饱肚子住一晚再说，于是就往周边唯一的自横客栈走去。
推开大门，只觉一股暖风和酒菜香气扑面而来，令人舒适不已。室内颇为宽敞明亮，客人也很多，可是他们并不在吃酒。林清雪顿觉奇怪，定睛看去，有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人撑剑站立已是摇摇欲坠，对面一群人严阵以待，却不知什么原因。
林清雪仔细一看，持剑之人竟是当日在出云楼与她有过几句争执的肃二，可今日却全无当天的轻松洒脱，而是脸色发青、隐有怒容。她也不曾细看对方一群人，只叫了一声就往肃二身边奔去。
可对方却好像并不想见到自己，冷冷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说：“姑娘认错人了，在下不姓肃。”
林清雪不由分说把他脉搏，只觉经脉紊乱，似是身中剧毒，竟已内力全无。不禁大吃一惊，问：“肃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对方甩开了她的手，惨白如纸的嘴唇似乎连开口都很艰难，说：“在下姓萧。姑娘莫要纠缠，还请快些走吧。”说罢眉心一皱，握着剑柄的手突然紧了紧。
林清雪柳叶眉一挑：“骗我？还说我纠缠？你让我走我就走么？我偏不走，小二，给我来壶好酒，一碗牛肉面。”
萧齐修还欲再说，却一时气血翻滚，胸口如遭冰锥扎心，一口血腥之气涌上喉头，只得咬牙忍住。
对面的琅琊一族却已经忍不了了，一开始以为萧齐修的帮手来了，谁知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更与他似有不睦，想到此处众人真是心花怒放。
那书生韩书文藏起兵器，整了整衣衫，上前作揖道：“这位姑娘有礼，在下与拙荆携小儿途经此处，谁曾想到这位翩翩公子竟是个风流成性的衣冠禽兽，见拙荆有几分姿色竟出言调戏，还动手动脚。在下上前劝阻，竟被他打了一顿。幸得店内其他侠义心肠的好心人的帮忙，这才使我一家三口幸免于难啊。”
那妇人徐梦蝶此时也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福了一福，继而羞愤地看了萧齐修一眼，回头用衣袖遮住半张脸，大哭了起来。
那和尚此时走上前来，握着佛珠说：“阿弥陀佛，这位姑娘有礼，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公子的确是卑鄙无耻，冤孽啊冤孽！”抬头看清林清雪容貌，竟是一呆，连忙低头数着佛珠为掩饰。
店中其余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说萧齐修和石境如何无礼、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又是如何打人。连那侏儒李麟威此时也重新戴上人皮面具，一调嗓音，又假装成之前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扑上去抱着林清雪的衣袖不撒手，哇地一声大哭说：“姐姐救命！这个坏人拿着剑要杀了我们灭口，还说要抢我娘亲去做压寨夫人啊，啊啊啊，好可怕呀呜呜呜。”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真让人为之动容。
林清雪开始并不言语，只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环顾左右，听完众人的解释，她叹了口气瞥了眼萧齐修说：“这位不知道姓肃还是萧的公子，你也忒恶毒了！我可再不愿与你为伍。小二，我的酒菜呢？来，小娃娃，别哭了，与姐姐一起吃饭可好？”说罢向李麟威招了招手，嫣然一笑露出一对梨涡，极具风姿。李麟威心中乐开了花，赶紧跑上前坐在她身边。
萧齐修此时毒气攻心，只怕一开口就泄了好不容易的聚起的一点真气，因此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只冷哼一声举起剑说：“谁先来？
人群中跃出一个年轻人，喝道：“我鲁木今日要你的命！”一柄长剑寒光闪闪向萧齐修刺去。
萧齐修眼见剑到，已看出这鲁木剑法平平，出招也并不迅捷，只不过靠着下坠之力使这一劈也有些雷霆之势。当下不假思索，举起凌霄剑向头上格挡，只听得“当”地一声，鲁木手中长剑断成两截。
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凌霄剑如此厉害。林清雪正在吃牛肉，见此情景面露疑色，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靴子。
鲁木呆了半晌，丢开长剑，还欲拔拳相向，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鲁木退下吧。”林清雪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者缓步走出，捋了捋胡子说：“萧公子好剑法，只不过人品却不怎么样。之前调戏良家妇女，恰逢老朽带领弟子在此打尖，这才按下了这场祸事。如今你既然已中了我徒儿的寒冰化功散，那应该已是内力尽失，此时竟还靠着宝剑强撑，老朽佩服佩服。”
身边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似是不信萧齐修已无内力，只有李麟威对自己的毒针心知肚明，忍不住嘴角勾起一笑。
萧齐修似是很悠闲地持剑而立，说“我是不是内力全失，你试试就知道了，怎么样，下一个是你吗，温前辈？”
温不平看他此时淡定模样竟也开始不确定了起来，嘴上说：“你唱空城计么？”眼睛不断飘向李麟威，似想要徒儿给个准信，奈何李麟威坐在绝色美人身边，此时正故作天真地与林清雪谈天说地，并不曾注意师父的眼风。
温不平收回目光，稳住心神呵呵一笑，说道：“管你真的假的，今日便要你走不出这自横客栈。”说着却也不敢大意，叫道：“张猛，你来会会萧公子。”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大汉手持大刀走出人群，面露鄙夷之色，说：“什么凌霄剑？我张猛偏不信这个邪！”说罢举刀向萧齐修袭去。萧齐修已打定了主意不用任何内力相挡，只以师父所授一套剑法与之拆招。眼见张猛势如疯虎的扑向自己，早已看出他招式中的破绽，马上手腕一翻，提剑向对方咽喉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