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忍受这种微博体写作?

在写作中,最多快好省的一种方式或许是“微博体”写作。所谓“微博体”,指的是整本书由无数个短小的段子组装而成,不需要起承转合,也不需要有一以贯之的逻辑,甚至不需要有实质内容。其总体特征是碎片化、语录化、跳跃化、无序化,近似于梦中呓语,又像是在自说自话。这种书籍的作者,一般是拥有无数粉丝的大V,无论写什么,如何写,都有数量庞大的非理性崇拜者作为其坚定的后盾,不必担心销路。然而,从阅读价值的角度讲,这样的作品完全出于不及格的水平。

安妮宝贝新作《眠空》就是这样一种“微博体”写作。其文字无时间、无地点、无逻辑、无趣味,刚刚在叙述与母亲和女儿旅行,转眼又跳跃到描写个人感悟;刚刚在慨叹人生短暂韶华易逝,转眼又写到一场电影或一次邂逅。有的时候,前面表达过的意思,后面无数次重复。如孤零零的“一头兽、一处活泉、一个孩童、一个僧”之类的段落,永远是半玄不玄。“战战兢兢是深渊,优雅洒落是自忘”之类的语句,永远让人似懂非懂。“当真正的时刻来临,人从未有机会获得一丝犹豫”之类的话语,永远让人无法理解,“买了两双高跟鞋,同样款式,一双纯黑色,一双深紫色”的段落,只能让人感觉到是没话说在凑字数。

有趣的是,安妮宝贝将这种漫不经心的随性式写作,视为对自己随意安闲生活的一种呈现。就如其在序言中自述,“文字来自日记、笔记、杂录,有的正式写在电脑上,有的零散记录于旅途所携带的纸页。文字具备即刻的意义,记下的观点和细节,过后回望,已显得不再重要或与己无关。”这倒是一种非常新鲜的借口。对作者而言,声明所写的观点和细节与现在的自己无关,意味着即使内容荒谬无聊,不过是某时某处之感受,可免于当下的批评和追问。但是,对读者而言,既然写下的文字已经不再重要甚至没有意义,那么也就不适合与人分享,占用读者的宝贵时间,更没有印刷出来浪费纸张的必要。不过,安妮宝贝还有自己的说法:“我并不顾忌这种任性的方式与大众阅读之间的距离。”实际这种态度相当不负责任。

其实安妮宝贝并不浅薄。她关注自己的内心,对世界、生命、人生、情感都有自己的理解。接触佛学以后,思想也不再如早年那般颓废、忧伤、纠结、“凛冽”,顿悟之处甚多。但是,她始终喜欢将极其微小的情绪无限放大,将平淡无奇的生活主观赋予宏大意义。不厌其烦,过度沉溺于自己的感情,便显得做作和无病呻吟。絮絮叨叨,过度表达自己的情绪,便显得自恋和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且,她所感悟的人生,不过是几个固定而重复的主题,诸如对生老病死的感悟,对爱恨的坦然,对苍凉世事的洞悉等等,虽然敏锐,却仍是一种世俗哲学,远没有达到她所希望的“禅”的高度;虽然不乏深刻,却没有任何体系。

实际上,如果安妮宝贝专心走文学创作的正途,将自己的思想探索化为系统性的文字,积年日久,很可能会有成就,成为一个在中国文学史上留名的女作家。但她受市场逻辑和商业出版的毒害,热衷于偷懒的“微博体”写作,以一种貌似出世的姿态做着一种极度世俗的事业。因此,这种文字基本看过即忘,生命力绝对不会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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