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冷季节,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我茫茫然移动,不遮不挡,任凭风打雨灌。路人纷纷取出雨具,没人注意淋雨的我,没有一人询问施以援手,都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自己的路。
我苦笑着继续游荡,没有目标,机械地前行。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会注意到别人呢!风愈刮愈烈,我好像掌握不住平衡,接连撞到行人,撞到树木,撞到电线杆,又…撞到一只拉杆箱。
我勉力撑着站起来。咦!我看到了什么啊?前方四、五步远,一个女人倒伏在马路护栏上,她的长发飘散,右臂软绵绵下垂,身体呈俯卧撑姿势。她身下是一只银白色的拉杆箱,原来她和我一样,也是被拉杆箱绊倒的。我不由同情起她来。
她穿着一件淡灰色羽绒服,衣服似曾相识,我好像也有相似款。她围着一条红色丝巾,鲜艳夺目。丝巾的一端挂在护栏上,已经被打湿,滴滴答答一直滴水。
好奇怪,为什么看到她的装扮,有强烈的熟悉感。
她怎么倒在护栏上一动不动?我下意识地俯下身想扶起她。映入眼帘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睫毛长长的,口红是淡淡的樱花粉色,这个色号也是我最喜欢的。
等等,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啊?
那张脸?那张年轻的脸,怎么和我一模一样?没有听父母说过,我还有同胞姐妹啊?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让我诧异的是,我没有任何触感。应该触摸到柔嫩的皮肤呀!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很正常的一双手啊!
她的周围忽然涌来许多人,其中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我慌忙退到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医生。人们把她从护栏取下来开始抢救,可是医生的忙碌并没能把她唤醒。
行人撑着伞在马路对面指指点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忙碌不停,我被他们推来撞去,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疼痛。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我,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更没有呵斥我,依旧在忙着处理他们的事情。
可是她终究还是救不过来了。我听见医生说,因为她的脑袋恰巧卡进护杆,窒息时间过长,所以抢救无效。看着她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我心里难受起来,不由自主想哭,可是我的眼泪怎么掉不出来?
雨越下越大,雨打到我身上,我依然没有感觉。我伸出手去,又急又粗的雨,打在我的头上,打在我的肩膀上,打在我的手上。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又睁大眼睛仔细看,那长长的雨线是能够穿透我的手的!
我究竟是谁啊?我吓得跳起来。居然就在我跳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体竟然飞到半空中。我轻而易举地站在路边的樱花树上。我难道成了武林高手吗?
我看见那个倒伏的女孩,她的右手前方有一只手机在响,熟悉的铃声,可是,她再也不能接听。警察按下免提接听键,一个焦急的男孩声音传了出来,“雨儿你在哪里?”
我的心痛起来!我的眼前天旋地转!我的头不可抑制地疼痛欲裂!
我知道那个说话的男孩子是谁!他是雨儿深爱的他!可是雨儿却倒伏不动。
他俩准备樱花烂漫的季节结婚。雨儿在看他的信息时,被自己的行李箱给绊倒,然后……头卡在护栏里。
哗啦哗啦的雨不停地下着,我呆呆地坐在樱花树上,看着树底下忙碌的人群。
他说过我很多次——走路不要看手机。
急促的脚步声,奔跑的男孩,他来了!我们约定赏樱的!他搂着她,他轻柔给雨儿带上蒂芙尼红心手链。
“雨儿,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来!”语毕,一串鲜红的血喷出,染透漫天飞舞的樱花瓣。
我和无数飘落的淡白色花瓣一起坠落,风卷起雨,卷起花瓣,像流不完的泪。我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武汉的樱花开了,本来美好浪漫的季节,因为我的粗心凋零一地的伤痛。
我深深地吻他,风卷起我向空中飞去,我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再见!我心爱的人!
原谅我,今年的樱花树下,只留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