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

此方临海,地处国南,故名南国。四季在这里只是个时间概念。

初来南国,这里是北方人的新大陆。这里的树,根长在地上。一条条树根稀疏地垂在空中,似乎连它们也受够了这里的闷热,争着钻出来透气纳凉。轻风吹过,像睿智的老人惬意的拂着自己的胡须。世事于它,不过是又一出老生常谈的旧戏罢了。

夜晚来临,街上霓虹闪烁,再配上不知从哪家店里传来的深情粤语歌,俨然一派复古风貌。歌声也不时知趣的卡一下,刺耳的呲喇声惊的几个霓虹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在倔强的眨了几次后终于彻底的灭掉了,于是红色霓虹灯拼凑出的“丽日足浴”只剩“日”和“浴”了,那么真诚地招揽着南来北往的风尘过客,也昭示着这里坚强朴实的民风。远处,一位远方来的客人满心向往地望着店名,“哇,南方就是开放啊,在我们美好主义体制下店名居然还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真有传说中渣洲帮的霸气”,眼里满是敬意。

临街的店铺,摊位上散摆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食材。有软体的,有顶着壳的,有退过毛的,有去过鳞的,一个个浸着油光,像是特意施了粉黛,妖娆地排着等待选秀一样。光着膀子的食客一手扶着肚子,伴着拖鞋的吧嗒声来回打量了几次后大手一挥,幸运的海螺被漂亮的盘子抬到摆上街道的桌子。看着桌边垒起的残骸,呀,这不是选秀颁奖台,而是英雄就义的战场。另一边,食客们早已摆好进攻阵型,一只脚搭在椅边,屈起的膝盖撑起一只手肘,时刻准备着接应另一只手俘获的俘虏。爱与恨在整双眼睛里燃遍了烽烟。

对街的窄巷里,一间间局促的小店你拥着我,我挤着你,像一群努力博出镜的群演,欲望在内心烧灼而形体却必须扮的彬彬有礼。门首小凳上,老板娘叉着腿,紧绷的黑丝在小腿肚上撑破了一个口,浓浓的妆容终没有提亮暗黄的肤色,反而因浸了汗水而泛满油光。目光随着过往的人来回游走,眼睛里空空的,没有期望,没有羡慕,甚至连嫉妒都无影无踪。一手拿了把公主扇,漫不经心的幌着,的确,这样的天气,实在无法指望一柄装饰扇能解决什么问题。另一只手搭在大腿上,忽一抬手,老茧又在大腿的丝袜上开了一个洞,附近的脂肪迫不及待的推搡着探出了头,似乎被闷押了几个世纪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般陶醉!面对它们的嚣张,老板娘也只是用她空洞的眼神微微一瞥而已,闷热让她懒得惊讶也疲于羞赧。时光流逝,她再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会站在门口拍着手招呼过路的客人,偶尔看见帅哥还会被小鹿一撞,脸也红了,手也拍的更紧了。岁月让她早已心灰意冷。

小巷中央,一辆辆山啸的黑摩的穿巷而过,明明是125的车身却愣是要开出哈雷机车的气质。从每一个驻足的路人身边掠过,带起一股妖风,像噬人的恶魔,整个身子被吸的打一个旋,才收住踉跄的脚步,恶魔已消弭无踪,只剩鸣笛的余音还拖着长长的尾巴吃力的追着跑。面街而立,人来人往,依旧熙攘,并未显出一丝异样。惊诧之间,又一辆老远就操着同样的声调迎面扑来,如果你不幸撇了一眼,它便放慢了速度而喇叭按的却更大声了,似乎在向你示威,又像是在逼供,一脸淫威地喊着“去哪里,快上来”,断不容你拒绝。像无数逼供场景一样,此时最安全的做法绝对是沉默。得不到回应,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司机潇洒的甩一甩头,右手用力转一转油门,裸露的发动机被轰的吱吱作响,伴着嗡——嗡的吼叫,尾气筒吐出一串哀叹,一个魅影绝尘而去,留下久久不能散开的黑烟在空中扭来扭去,做着各种鄙夷的动作嘲讽世人的夯傻。

此时的天空像被浓墨浸染过,没有一点光亮。

南国地方,纵横千里,海滨往前,方圆四十公里的圈内灯火辉煌,却照不亮圈外的一片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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