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且听风吟》:我想象天使翅膀飘落大学校园的情景。远远看去,宛如一方卫生纸

        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且听风吟》中,有许多精妙的比喻。就比如标题的这一句:

    我想象天使翅膀飘落大学校园的情景。远远看去,宛如一方卫生纸。

        这一句,在上海译文版本的 92 页。“我”与第3位女友躺在床上交谈。后来,她上吊自杀了,21岁。

        这个比喻非常的漂亮。也可以说这个漂亮的比喻,让第3位女友逝去的突然与悲剧,更加的浓厚。

        三个意象,“天使”,圣洁美丽;“大学校园”,青春纯真;而这两个意象本不相连,但在第三个意象“卫生纸”出现后,组合出了一种奇妙的关联与契合,体现出了现代的一种,复杂的情感交汇,失落感、虚无感、幽默感、破碎感糅杂在一起。

        这几种感情,再加上整篇作品中无处不在的孤独和距离感,构成了这部作品的主要基调,引起了读者对于现代社会,孤独和失落的生活与生存状态的一种体悟与共鸣。而这,也正是村上作品后来一贯的风格。在《且听风吟》,这本村上的处女作中就有所体现。

        村上春树,我想很多读者都不陌生,即使未曾见过,但久富盛名,数次都是诺奖的热门人物。而他的作品,例如《挪威的森林》、《寻羊冒险记》、《海边的卡夫卡》,到不久前的《刺杀骑士团长》,都是广受好评。

        村上描写出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与失落感,使很多人感同身受,并进一步的去思考。他的书,被很多的专家、学者所研究。

        《且听风吟》是村上春树的第一部作品。是他在经营酒吧时,每天晚上抽出时间所写。

        一天,我动了写小说的念头。何以动这样的念头已经不清楚了,总之想写点什么。于是去文具店买来自来水笔和原稿纸(当时连自来水笔都没有)。深夜工作完后,一个人坐在厨房餐桌旁写小说(类似小说的东西)。也就是说,独居以不熟练的手势一点一点做我自己的“房间”。

           一开始,村上并没有太大的想法,

        那时我并没有写伟大小说的打算(没一位写的出),也没有写让人感动的东西的愿望。我只是想在那里建造一个能使自己心怀释然的住起来舒服的房间——为了救助自己。同时想到,但愿也能成为使别人心怀释然的住起来舒服的场所。这样,我写了《且听风吟》这部不长的小说,并成了小说家。

(村上春树《远游的房间》 2001.8)

        但是,出乎村上意料的是,这本随意的稿子,竟然获了奖,这让村上出奇的高兴,也从此开启了他的写作生涯。

        《且听风吟》是一个散乱的故事,可以这么说。“我”是故事的叙述者,也是一直贯穿于整个故事的人物。然后,登场人物有,富家子弟的鼠、音像店四指的女孩、酒吧的服务员杰,以及一干只在叙述中出现的人物,比如我的前几个女友。

        用村上自己的谈论来讲:

        “关于这部小说,我自己也有许多不甚了了的地方,总之大抵上是在跟着感觉走的状态下完成的,没有为谋篇布局动过什么脑筋,就是想把要写的东西顺其自然地变成文字。如果把这一过程说成是一种毫无思考的存在,似乎有过于夸张之嫌,其实它就是一种类似‘自动笔记’那样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讲,《且听风吟》也许有幸运的成分在其间。此前我没有任何写作经验,对小说写法一知半解,所以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求把心里的东西毫无保留的写出来而已。”

        主线大概就是,“我”在21岁的夏天从东京回到家乡, 和朋友“鼠”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假期。这期间邂逅了四指女孩儿, 发生了一段若有若无的情感。

        当然如果实在要说主线的话,应该是这样,不过我们很难来说。整个故事散散碎碎。大体,是以“时间”的顺序。不过不是顺序的时间,而是不断的有时间的回溯,回忆的突出。

        主要的几个叙述,也就是故事:

        1.回忆“我”与“鼠”的结识。在暑假中,“我”与“鼠”,一起在“杰”的酒吧里喝酒聊天,“鼠”给我讲故事。在此期间“鼠”也面临着感情的困顿。最后以“我”的离开,为终止。

        2.“我”在酒吧卫生间邂逅醉酒的四指女孩,送她回家,结识的开始。然后偶然发现,她在音像店打工,两个人逐渐熟络;最终分开,不知彼此去向。

        3.“我”穿插讲述自己过往和几个前女友的故事。

        4.穿插进电台和虚构作家的故事。

        语言风格,用几个词来形容,就是“简洁明快、爽净直白、节奏短促、切换快捷”,来自的评论。

        那么这本看似漫无目的、随意无章的小说,能够获奖,受到好评,原因是什么呢?

        爽净轻快的感觉下有一双内向的眼,而主人公又很快将这样的眼转向外界,显得那般漫不经心。能把这点不令人生厌地传达出来,可为出手不凡。

        (来自该书所获的“群像奖”中,一位评委著作家吉行淳之介的点评。)

        反复的阅读这本书。从书中有几个用的很好的比喻和类比,摘录下来,从中来思考。

1.与此同时,她七十九年来所怀有的梦,便如落在柏油马路上的夏日阵雨一样悄然逝去,了无遗痕。

2.我想象天使翅膀飘落大学校园的情景。远远看去,宛如一方卫生纸。

3.想听真实的?”她问。“去年啊,解剖了一头牛。”“是么?”“划开肚子一看,胃里只有一把草。这么着,每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就对着那草团想:牛何苦好多遍好多遍地反复咀嚼这么难吃的东西呢?”她淡淡一笑,撅起嘴唇,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明白了,什么也不说就是。”

        第一个,是在“我”描述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七十九年所怀的梦”,比喻成“柏油路上的夏日阵雨”。梦是虚的,而“夏日阵雨”在“柏油路上”易于蒸发、消逝的印象感,一下子就出来。就像所说的“悄然逝去”、“了无遗痕”。这样的强烈比较,一下子人生的虚无感,失落感,人在宇宙中的渺小、空洞,就出来了。

        而从这句话,“我”描述时是有悲伤和感怀的,但是这样的感觉很淡,在“我”与世界间,所含的那种如“深渊”一样的距离感,明明白白。

        这正是村上在这本书中,其他作品中一贯具有的,一贯传达的风格。

        第二个,便是标题所提到的,在上文,已有讲述。

        第三个,“我”与那个四指的女孩交谈。女孩骗了“我”,说出去旅行,实际去打胎。回来后,女孩想要把心事告诉“我”,于是有了上面那段对话。

        “我”不想要女孩把“真实”告诉“我”,为什么呢?因为“我”要和女孩儿保持距离,我不想与女孩接触过深。这是在这本书中所常常体现的,若隐若现,又无处不在的疏离感和孤独感。

        从事写文章这一作业,首先要确认自己同周遭事物之间的距离,所需要的不是感性,而是尺度。 

        我们要力图认识的对象和实际认识的对象之间,总是横陈着一道深渊,无论用怎样的尺都无法测量其深度。

        这是村上春树所谈的。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感?

        这与村上作品中,孤独感和破碎感,又离不开关系。“我”包括“鼠”,都是很散漫,有些迷茫。“我”,或者“我”所代表的一类人,时代中的一类青年,是否有能力,来承担别人别人的情感寄托?是否有能力,来解决自身的迷茫和孤独感的问题?答案是未知的。

        “我”的选择是拒绝,或者说是逃避,“我”不想面对,所以保持距离感。所以,“我”最后与女孩分开,并再也没有见过,是可以预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书的最后,“我”离开时,再一次提到了“草”

        唱片架旁边是一张桌子,上面悬挂着干的如木乃伊的草团——从牛胃里取出的草。

        可以说,这种保持距离感的意识,是充斥全书的。那种孤独与破碎,也弥散在书中,无处不在。

        这是我们值得去体悟和反思的一件事。

        这种孤独和破碎感,从哪里来?因何而起?用什么来解决?仅仅说是因为经济发展,而导致的人文缺失够吗?有哪些深层次的原因?我们该如何去做?

        这些都有待我们去常常反思,并行动起来。

        这些比喻,包括语言风格,在日语系的作家中,可以说开了一个先例。与川端康成为代表这类传统日语作家,有着较大的差异。比如《雪国》那种极致的哀美,日语系的经典之作,可以说与村上有较大的不同。

        这方面的处理方式有一种或许应该称之为日本式抒情那样的情调。当然,说是作者个性的表现也未尝不可。如果发挥得好,这种以日本式抒情涂布的美国风味小说不久很可能成为这位作家的独创。

        这是对于这本书的另一个评委所说的话,我觉得是有道理的。

        如果硬要说村上春树所倾慕的美国风味,我想应是以费茨杰拉德、卡弗、钱德勒、冯谷内特、卡波特等一类为主。

        关于村上的研究,有个词,”以译养文“,是非常的有道理的。他们的作品,大家可以去看下。比如大家都熟悉的,费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村上的《且听风吟》,是他文学版图的开山之作。看似简单易懂,其实颇有深度,有很多东西值得思考。

        比如那张反复提到的《加利福尼亚少女》的唱片,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对过去的思考怀念?对时间的思考?

        “我”最后去那个去的哈特费尔德的墓,意义是什么?有代表了什么?这样一个人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墓碑上所引用的,尼采的话,“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又代表什么?

        期待与你一起思考体悟,村上春树的作品。

        最后再来看一看这个漂亮的比喻。

        我想象天使翅膀飘落大学校园的情景。远远看去,宛如一方卫生纸。

你可能感兴趣的:(书评 | 《且听风吟》:我想象天使翅膀飘落大学校园的情景。远远看去,宛如一方卫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