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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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兰一生中最懊悔的事儿，莫过于高中刚毕业就嫁了人。

瑞兰的婆家家境不错。丈夫中专学校毕业后，在县城的棉纺织厂当技术员，公公是大队干部，为人处世精明利落，在附近的十里八村，也算是场面上的人。更难得的是两家为好作亲，属秦晋之美。早年瑞兰的父亲与公公经朋友介绍相识，两人性情相投，一见如故，一来二往的，便定下了儿女亲家。那时瑞兰和丈夫年龄尚小，按照当地的风俗，这叫娃娃亲，也是家境殷实的象征，在当年的农村，谁家日子过得好，子女才会早早的定下婚事，这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尽管如此，对于瑞兰来说，早早的嫁人，还是有点遗憾，有点不甘。她上学时功课好，数理化在班里数一数二的，也属于学霸级的人物，如果不是摊上高考中断的时期，瑞兰考上大学是不成问题的，至少也能考个师范类的专科呀！升学深造，那可是她的梦想啊！

那时的高中毕业生，大体有这么几条路可以走，参军，教学，或在生产队里做会计。也正是基于这些现状，公公许诺瑞兰结婚后，去管区的小学里任代课老师，再说瑞兰在娘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便答应了婆家尽早结婚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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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没几天，丈夫回厂里上班了，瑞兰也要去管区的小学，开始她的教学生涯。

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贫穷而单调，一年中最令人兴奋的事情，除了过年过节，就是有人家娶媳妇聘姑娘了。新娶的媳妇在过门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作为村子里的焦点人物，被人们跟踪关注，评头论足。

最兴奋的是村里的孩子们，只要新媳妇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一定会追着赶着包围着，新媳妇新媳妇地叫喊着，让人尴尬而无奈。新婚的媳妇们，谁能会经过这个过程，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新婚的瑞兰要去学校教书了，这让她多少有些兴奋，甚至还怀有许多美好的想法和憧憬。走出学校，又回到学校，几天的功夫，她完成了由学生到老师的华丽转身，怎能不兴奋，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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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雨季，连续下了几场暴雨，所有能蓄水的地方都是沟满濠平的。从村庄到小学校之间的生产沟，平时水浅，跨一步就过去了，但随着水位不断上涨，水面也成倍的加宽，村里人只好用一块木板搭作浮桥，方便师生和行人的往返。

这天瑞兰早早地离开家，走近浮桥时，望了望急急的水流，迟疑了一下，闭住一口气，踉跄几步，算是顺利通过了。她身后有几个同村的孩子，也是排着队等着过浮桥的，调皮地冲她喊着，新媳妇！新媳妇！

好在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学生们是分散着的，又是第一次看到瑞兰出现在去学校的路上，还没醒过神来，倒也没让瑞兰感到有多尴尬。

但放学时就没那么顺利了。新媳妇瑞兰到学校当老师的消息，已被学生们尽知，许多与瑞兰婆家同村的孩子，约在一起，等瑞兰刚从学校里出来，便追赶过去，新媳妇新媳妇的叫喊起来。

几位老师喝斥着他们，但当老师一离开，这帮捣蛋鬼们又叫起来。

快来看哟，新媳妇要过桥了，穿得这么阔，可别掉到水里了呀！

瑞兰虽然也生活在农村，但一直在校读书，对这些农村里的习俗并不熟悉还有些排斥，这下心里更紧张了。再说那浮桥，也不过是一块木板搭在水渠两端，人走到中央就会颤动，也常有平衡不的人会掉进水沟里，成为过往行人的笑点。现在瑞兰越是紧张害怕，两条腿越是不听使唤，战战兢兢走到中间，脚底下一滑，真被那帮讨厌的孩子言中，掉进水里了。这下沟两边的孩子们叫得更欢了，笑死人了，新媳妇掉水了喽，新媳妇掉水里喽！

从后面赶来的老师和行人赶紧把瑞兰从水里拉上来，又喝退了学生，这边瑞兰全身湿漉漉的，也顾不上许多了，拚命地往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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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后，各班的老师都严肃批评了参与起哄的学生，第二天瑞兰再来学校时，跟在她身后叫喊的孩子少了许多，当然还是有个别调皮的学生，看见瑞兰走过来 怪声怪气地喊上一两声。

然而第一天上课就在众目睽睽下落水，这给瑞兰的心理留下了阴影，尽管再过沟渠时，身后已没有人围观起哄，但她仍心有余悸，一走到浮桥的中央眼睛就发黑，就象有鬼使神差一样，脚下一滑便落进水里，只得再次全身湿漉漉的跑回家。

第三天，又是如此。就象特意安排的情景再现一样。

第四天，新媳妇瑞兰没有再来学校。她短暂的教学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