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拉面--每年1055亿碗(2013年)的奇迹(2)(日本的工匠精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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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百福的日清食品公司1963年在大阪和东京的证券交易所上市了,但不久公司又陷入了经营危机。当时的日本社会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缺少认知,出现了很多山寨的袋装方便面。虽然为了保护自己的专利,日清公司做了很多努力,但袋装方便面的竞争日益激烈,已经有三百六十多家生产厂家了。因此价格不断下跌,从最开始的三十五日元一个降到了十多块钱一个。很多公司破产了,日清公司也是经营非常困难,1965年时公司的员工从1200减少到800多,最后到450多人。员工的工资也都减少了百分之四十,因为库存太多,生产流水线也经常停工。为了摆脱这种情况,安藤百福想了很多办法,最开始他开发了方便炒饭,后来又开发了意大利面的方便面,但都失败了。

在北海道的学校专业学习食用油的松本邦夫,毕业以后一直在北海道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进了日清食品,工资才是别的公司的一半。而且不是叫他在家等待,就是给他分配清扫,除杂草的工作。他口袋里没钱儿,就经常把工厂里处理不要的袋装方便面的次品当晚饭吃。1970年7月的一天,松本和另外几个年轻人被安藤百福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安藤百福拿出一个纸杯给大家看,我们要研发一种可以装在这样的纸杯里面的方便面,这样的话,倒进开水不用碗也可以马上食用了。原来安藤百福去美国推销自己的袋装方便面时,发现西餐是不用碗的,而必须用碗才能食用的袋装方便面在美国市场不受欢迎。但他看到有经销商把他们公司的“鸡味拉面”掰成两半放进纸杯里食用就想到应该研发这种杯装的方便面。于是一个7人组成的研发小组开始行动了。

松本担任面条干燥的研发。方便面是把生面先蒸一下,然后通过高温油炸面条使其干燥,油炸以后的面条表面有很多空洞的孔。吃的时候,把开水倒进去,开水进入面条表面的孔,就使面条膨胀起来,变囘面条原来的样子。松本按照这个办法,先按照杯子的样子做了一个模具,然后把面条放进去,把装着面条的模具放在高温油里炸。但是炸好以后把已经形成圆形面饼的面条捞出来一看,面条表面炸好了,但里边还是生的。他于是把油温调高,但这样,里面虽然熟了,但外面已经焦黄。他每天就是在工厂里琢磨怎么才可以炸到里面熟了而外边又不焦黄。有时候他一天要试吃二十多个面饼,吃得他一想起来就作呕,回家也根本不想吃饭。他妻子因此把每天的饭菜做很多样,分别装成一小碟一小碟的,让丈夫看着会有食欲一些。他们家的这个习惯直到松本退休以后也还一直延续着。后来松本发现是面饼的厚度问题,袋装“鸡味拉面”的方便面的厚度是两公分。杯装方便面因为是装在杯子里,其面饼厚度是要和杯子匹配,所以面饼的厚度是六公分。也就是比袋装方便面饼要厚出4公分,因此高温油就很难进到面饼里面。但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有一天安藤百福总经理又来到松本这里了解研发进展,看到松本一筹莫展的样子安慰他说,我以前也是分文没有,非常潦倒。开始研发“鸡味拉面”方便面时,我从来没有下过厨房,根本不会做菜。后来才慢慢学会了一些,比如说做天妇罗(在蔬菜或鱼虾的表面裹上面粉粉衣后放到高温油里炸的一种日式菜肴),把裹上面粉粉衣的食材刚放进高温油里时,食材会沉到锅底,但油炸好了,食材就会浮上来。这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启发呢。松本听了这话,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于是他把本来装满了模具一满杯的面饼量取出了三分之一,这样面饼的分量少了,但模具杯子上面就空出来了。这样把装着面饼的模具放进高温油里时,一开始面饼会下沉到模具底,但油炸一会儿,面饼就会浮到杯子空出来上面的地方。又因为杯子下部空了,高温油就会进到面饼里面去,把整个面饼都炸熟。终于做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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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发组里有一个叫大野一夫的人,在大学他是学生物专业的,因为听说日清食品公司要开始做制药研发,他才到这里来就职。在应聘工作面试的时候,他就对人事部的人说过,他是来研发制药的,没打算搞方便面的研发。但安藤总经理把他叫来,对他说,我们研发杯装方便面,必须要在面里放进一些食材,你来负责这个研发。大野想我去找一些干燥的食材就可以了,和制药相比这不过是骗小孩儿的玩意。于是他答应了安藤百福。但当他去市场上去找这些食材时,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市场上也有香菇,海带这种干燥食材,但这些不可能倒入开水三分钟以后就可以还原成原型食用。因此他来给安藤百福抱怨困难。但安藤说,就是因为难,所以我们才要设法做出来。人人都能做到的话,我们也没必要来研发了。后来大野想到他在大学里学习生物的时候,有一种处理抗生素的办法,就是通过冷冻让材料干燥的办法。于是他找来食材用这个办法冷冻干燥。最开始是红萝卜,但冷冻干燥后的红萝卜颜色发白,非常不好看;后来又是菠菜,但冷冻干燥后的菠菜一碰就变成粉末了,这样一是不能运输,二是吃的时候不能保持原型;弄了很多都不行,最后只有青椒成功了。当他很高兴地告诉大家时,结果有人指出青椒有一种味道,所以很多大人和小孩不喜欢吃青椒,因此也失败了。最后他开发出了瘦肉,鸡蛋,葱花三种食材。但安藤百福说,一定要有虾仁做食材,有虾仁的话一定会大卖。因为日本人喜欢吃虾,当时在日本虾仁也很贵的,对很多人来说虾是高级食材,是很奢华的。而且日本文化中,虾也算比较吉利的食品,在喜庆的时候,人们喜欢吃虾。于是大野又开始研发干虾仁。全世界的虾一共有2500多种,日本的虾,进口的虾,他把凡是能找到的都找来试了,但冷冻干燥后,这些虾仁不是颜色不好看就是不能保持原型。有一天他听说在大阪的一个高级酒店的西餐厅里有一道用虾仁做的很高级的菜品,他马上去了这家酒店。这种虾产于印度洋,在美国很多人吃,但因为是高级菜品,所以少有人知道,大野也不曾听说过。结果这种虾仁冷冻干燥后,颜色不变,味道不变,也不会成为粉状,终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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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又好看的杯装方便面

安藤百福自己为了这个产品的开发也每天“绞尽脑汁”。产品面杯和盖子应该各选择什么样的原材料来制作;面杯的形状应该是什么样的;运输过程中怎样才可以使面饼不会因颠簸而破碎;当时日本的生产技术无法制造的怎么办,面杯原材料如何除臭,等等。除了睡觉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有些点子就是在躺在床上睡着以前,把本来的日常世界完全颠倒过来思考而得到了。

安藤百福设想的杯装方便面终于成功了。要拿到市场去销售了。但是当时的人们饮食常识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干燥的东西会很好吃。所以批发商都不订货,有家大贸易公司的人说,这也能大卖,我头朝下倒着走。于是负责销售的秋山自己就拿着样品,背着装上开水的水壶到处去人多的地方推销。赛马场,人家不让他卖,说我们的观众一个个都是非常兴奋的,开水烫伤了怎么办。棒球场,只有一个球队让他卖。但观众都看球赛了,等再来吃面时,面已经泡软了,不好吃了。一天晚上,筋疲力尽的秋山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城市一幢幢灯火通明的大楼,计上心来:24小时守在岗位上消防队员,上夜班的护士,建筑工地加班的工人,长途汽车司机,不夜城里办公大楼的公司里的员工,这些人就是顾客。他首先去了消防队,当听到消防队员们说好吃时,秋山知道销路没问题了。秋山决定到东京的银座步行者天国去卖。有一个星期天,他到银座摆开摊位开始叫卖。在日本,人们不喜欢边走边吃,认为这不礼貌,没有教养。但年轻人不太在乎这些禁忌,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秋山这里排起了长长的队,银座街上越来越多的人一边走一边吃着日清食品公司的杯装方便面。预计一天卖完的2万个杯装方便面4个小时就卖完了。当这个消息传到等在公司里的研发组人员耳朵里,每个人都非常激动。

1972年1972年2月19日—2月28日,五名日本联合赤军(一个日本极左派组织,曾被美国国务院认定为国际恐怖组织之一)成员在长野县轻井泽町河合乐器制造公司的保养所“浅间山庄”了绑架了山庄管理人的妻子作人质共十天。2月28日,警察攻入浅间山庄内拯救人质,两名机动队员殉职,一名队员受伤。电视直播警察攻入山庄时的情况,当天是开始视听率调查以来,日本家庭电视收看率最高的一天,在人质被救出的一刻,日本私营电视台和半官方的NHK电视台的视听率接近90%。由于事件期间正值严冬,长野山区的温度更是低至零下15度。本来给包围山庄的警察准备的食物是咖喱饭,但气温太低,咖喱饭都结冰了,不能食用。所以就给警察发了日清食品的杯装方便面。这种方便面是用开水来泡,不存在结冰的问题。而电视台转播事件时警察吃泡面的镜头,竟意外地给这个产品产生病毒式的广告宣传的效果,使日清食品公司的杯装方便面成了风行至今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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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间山庄”时,警察在吃日清食品公司的杯装方便面

杯装方便面研发成功两年后,大野一夫离开了日清食品。他想专业从事研发冷冻干燥食品。在他的努力下,开发出了三十多种婴儿方便辅食,品种多种多样,有粥,有汤,有面等等。他成了日本冻干食品技术第一人。进入21世纪以后,他又来到中国,为中国的方便食品工业贡献了自己的才华。

1991年旧苏联解体,日本政府向经济困难的俄罗斯援助了130万个杯装方便面,1999年印度尼西亚政治动荡时,又援助了250万个杯装方便面。地震,火山,海啸,泥石流等等,日本国内或日本国外自然灾害发生时,日本政府向受灾地区援助的都是这种杯装方便面。日清食品公司自己也常常向受灾地区援助这种杯装方便面。

在杯装方便面研发之前,安藤百福曾研发了方便米饭,但当时没有被市场接受。后来他又研发了一次方便饭,但又失败了,为此他损失了几十亿日元。2017年日清食品又重新研发了这个产品,获得成功。可以说安藤百福的很多想法是非常超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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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日清食品重新研发的鸡汤方便米饭

2005年日清食品花了四年的时间研发出了宇宙食品。这个系列的食品得到美国宇航局NASA承认,并被带到太空。在国际宇宙空间站日本宇航员野口聪一通过实况向全世界介绍了这个系列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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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宇航员野口聪一在国际宇宙空间站吃日清食品花四年研发的宇宙食品 

 2007年1月5日九十六岁的安藤百福去世了。纽约日报发表文章纪念他,称他为“面条先生”。在日本,他被称为“方便面之父”。经营危机下研发出的神奇杯装方便面,现在每年全世界要消费1055亿个(2013年)。

安藤百福留下了很多名言,其中有一句名言是:“不要依赖市场调查,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市场的胜算机会。”我以前的文章介绍的“一秒毛巾”(“一秒毛巾”的意思是:把一块1平方厘米的毛巾试验片放在水里,其开始下沉的时间在一秒钟以内。以此来测量毛巾的吸水性能。日本毛巾行业协会规定的一般毛巾的这个时间是六十秒以内。但“一秒毛巾”实际上可以达到0.2秒就开始下沉,说明这种毛巾吸水性非常好。)的生产产家热曼公司的总经理坂本将之先生也说过"消费者并不能具体告诉你他们想要的好毛巾是什么样的。因此仍然需要我们生产者作为专业人士去引领消费者,创造出他们的需求。”TOTO的智能马桶的研发人员也说过“我们产品的成功是因为这个产品本身就顺应了消费者的需要,开发了他们的需求。”因为美国苹果公司的乔布斯也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好像人们觉得这样的产品理念是乔布斯的原创。其实在日本很早就有企业家具有这种理念了。不但是日本,世界上任何一个那个时代的优秀产品何尝不是因为基于这种产品理念再结合当时的高新科技而开发出来的呢?比如英国工业革命时的蒸汽火车等等。吴军老师曾在给他女儿的信中对女儿说做人要有大格局,不能贪图眼前的小利益。我理解这个大格局就是如同安藤百福所说的他做生意成功的“诀窍”:始终想着“在自己的生活里找到那种能帮到别人的东西,然后把它经营好。” 有了这个大格局,我们就能在生活中锻炼出发现市场胜算机会的一双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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