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韶光

除去在外上学的时间,我已经实打实在这个小镇生活了二十年。即便谈不上是多深厚的情感,小镇的物和人,却也诱导着我去聊上一聊。

小镇虽然小,但也是五脏俱全。生活、教学设施都是应有尽有,在这里上学的好处就是热闹。可能同学之间很多就是街坊邻居,青梅竹马,使得上学原本的那一点陌生和排斥烟消云散,仿佛不过是换了一处地方与小伙伴游戏。老师们也多是本地人,有些是年纪较大的老教师,从代课老师教起,一点一点积累经验,最终成为学校的元老。,还有些则是年轻人,毕了业回家乡继续教书育人。所以一般老师上课上到兴奋之时,都会情不自禁地飙出几句本地方言,以此抒发自己内心的激动。登时,一呼百应,学习的热潮瞬间到达顶峰。作为交流,联系的语言,我们对于普通话的那种认同感并没有那么深刻,而在学校里对别人说方言,就成为一种把他当朋友,向他示好的表现。

每年学校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家长会召开的那天。很多人有个误区,觉得小地方的家长并不会太重视教育,其实是恰恰相反的。家长对于成绩的关心,不仅仅是因为这是衡量孩子是否努力的标准,更多的是基于茶闲饭后能够作为炫耀的谈资。父母之间都太熟悉了,有的是多年的朋友,有的是公司的同事。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隔三差五还要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所以开家长会的那天,家长们都是三五成群,结伴向学校赶去。好容易坐定,老师便从教室外走进来主持会议。但这并不像字面上理解的那么严肃,更像是老师,家长,孩子三方的联谊。老师出其不意地甩出一两个包袱,来肯定学生们的辛勤和努力。教室里时不时会爆发出阵阵欢笑,孩子们站在家长的旁边,听着老师说东道西。家长们则一会和老相识低声私语,一会又对自家的孩子投去赞赏或责备的目光。整个教室气氛其乐融融,好像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了解自家孩子的近况,而是希望通过这种形式,表现内心的喜悦。

想要了解小镇今后的活力,漫步校园自然是首选。想要了解小镇一天的活力,菜市却是当仁不让。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刚蒙蒙亮,菜农们便怀揣一天的期盼,从小镇的四面八方赶来,在各自的摊位收拾整理,摆好架势,等待着主顾的光临。都说吆喝是一个菜农的基本功。然而小镇的菜农却像是基础没打好的腼腆的孩子,远远没有那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气势。遥遥见主顾们踱着步子,慢悠悠地逛菜市,菜农加紧对自己的蔬菜瓜果进行最后的美容:该喷水喷水,该修剪修剪。就像是即将相亲的男女,对自己的面容进行修饰,力求达到最完美的地步。晨练结束的大爷大妈,带着腾腾的热气,迎着和煦的朝阳,来选购今天大展身手的菜品。他们如同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短衣帮,虽然对于菜的质量并不十分高,但是却喜欢故意挑三拣四,不停地剥去一颗菜中自己不需要的部分,以便能够用更少的花费来购买更多的蔬果。菜农们最怕的就是遇上这些主顾。他们可以为了一毛钱的让利跟你软磨硬泡,可以一边碎碎念,一边破坏菜农的蔬果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显得全是他人的过错。而上秤的时候,他们更是如临大敌,仿佛自己盯着的并不是一杆普通的秤,而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菜农们更多的只能“屈从”大爷大妈们。一方面是由于他们的年纪,另一方面却是这类主顾占了大多数。一旦得罪了,老人之间往往就会口耳相传,迅速形成一个舆论圈,自己的生意必然是大打折扣。而那些年轻的“长衫”主顾,固然对于价格不是那么的纠结,却会“吹毛求疵”,东拉西扯地挑出一大堆连菜农自己都没发现的毛病。在拼命解释之余,菜农们也只好赔笑不已。

在结束清晨的忙碌,菜农们纷纷拿出自己携带的午餐来享用。食物在他们眼里仅仅是填饱肚子的物质,生活的压力使得他们优先考虑的是食物的廉价,而不是美味。却不经意间让食物多了一分实用性。中午的这段时间,其实是没什么生意的,他们为的是傍晚时分的捡漏人。到了傍晚,蔬果经过一天的照射,就会失去清晨的水嫩和耀眼,变得有些干巴。为了能够把这有些残次的菜品甩卖出去,菜农们就会进行减价。那些或是家境困难,或是贪图价格便宜的人,便会趁着这段时间来购买。而菜农们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来可以减少亏损,二来蔬果卖完,挑着空担子回家,也是没了个负担。

随着时光的更迭,小镇也在发生着越来越多的改变。但是改来改去,本质和中心始终没变的,就是小镇的学校和菜市。也许在更久的将来,这二者也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变得有些陌生,变得有些距离。可至少是现在,容许我矫作一句:小镇,你变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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