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这蛋炒饭,至少值三个学分!

师傅,您这蛋炒饭,至少值三个学分!_第1张图片

“这位师傅定是一位武林中人!”

注视了许久之后,我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中午十二点,逸夫食堂,蛋炒饭。

排在三四个人之后,我四处环顾。然后又直盯盯地看着前方。

这位师傅先炒蛋和菜,然后又将米饭加了进去,开始混合双炒。

师傅频繁地抖动双手,米、菜、蛋不时腾空,翻转,在空中180°翻转过后自由落体,然后就去听见了滋滋的声音,看见蒸腾的白气氤氲,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

然而我的视线停驻在了那双翻动锅铲的臂膀上。蒸腾着的白气上升,那双臂膀却丝毫不为所动,师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空中翻飞的米饭。身体极为协调地按照一定规律舞动。

一想到这位师傅天天、月月、年年可能都是如此,不由得心中一惊。感觉自己发掘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你说,一位武林中人怎么会沦落到卖蛋炒饭的地步?

在我思索之时,目光停滞在那升腾的白气上,不多时,氤氲的白气中竟出现了一幅图景——

那是青石铺就的南方小镇,黄墙露瓦,乔木荫翳,厚积流光,红梅迎春,渔夫扣舷而歌,大江奔流东涌。

一个剑士,提着剑,就站在石路中央。双臂藏于袖中,宝剑半出鞘,无锋无刃,轻薄细小。摘下草帽,却还是青涩的面庞,呆呆地看着来往的人。女人们打着蓝色的伞,男人们挑着沉重的扁担,骑马的,坐轿的。从少年身边挤过,莺歌燕舞,一片祥和。

这定是师傅的少年时代。小小年纪就提着无锋无刃的宝剑,站在人群中央,一心想着要斩尽世间的不平。

少年带上草帽,转身走进人流,好像走进了自己的未来。

师傅挥手,白气顿时消散了。给我留下的只有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难道就是这样?江南烟雨,青雾弥漫,手持细剑的青涩少年隐于人流中?

我抬头看那师傅的面庞,虽然带着蓝色的口罩,单脸上还留着青涩的痕迹。

不不不,一定不止这些。

师傅双手翻飞,眼神坚毅决绝,炒那米饭时就像是工匠做活,从头到脚带着那一丝匠人之气。那协调流畅的双手,微浸汗水的额头,粗壮的双臂和坚毅的眼神告诉我:一定不止这些。

那双饱经沧桑又杂有清秀的眼睛一定看过大的场面,那是真正的生离死别是真正的拔剑生死。到那时,再无戏言,宝剑出鞘,一寸要有一寸的决心。

对,我相信,他的双眼是看过那样的场面的。

米和蛋在空中翻腾,映在师傅的眸子里,金黄的蛋好似翻腾的火。那火光一闪而过。像大火屠城。在那一瞬,我看见了火烧的宫阙、四散的流莺、倾颓的王座和斑驳的铁剑……

师傅依然是不急不慢地炒着饭,但就在那一刻,他的身躯显出了几分苍老,锅铲带着米饭在铁板上无力地游走。

定有那一日,小小剑士成为了剑客,于是拔剑出鞘,剑指苍穹,“我要屠尽这世间的不平!”他大声喊。

龙临于渊,云中神祗,天王菩萨,金刚铁塔。

无不大笑。

小小黑点,站在他们眼皮之下,发出无人能听见的叫喊。

但那光,往往深埋于黑暗的壁垒;那雷,往往隐匿于黑压的云层;那火,也往往藏身于枯枝败叶之中。

但总有那么一天,那光要突破壁垒;那雷要响彻天际;那火要升腾而起。冰雨冲刷着暗蓝的铁甲,数万青年举枪举剑,围住了那灯火辉煌的都城。

那当日的小小少年,今日的领袖,牵着一匹黑马,用铁笛吹奏一曲思乡,然后翻身上马。

狂风四起,万马齐喑。

师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似乎也在静静地听着——

雨哗哗地打在铠甲上。

静的可怕。

龙临于渊,云中神祗,天王菩萨,金刚铁塔。

无不胆寒。

师傅一抖腕,寂静中,米和蛋奋勇地腾上空中!金黄的光映在师傅闪亮的眸子里。

纵是一介庶子,也要让那光冲破壁垒,让那雷震破苍穹,让那火在朽木中生起!

那时的他破剑出鞘,每一寸就带着一寸的决心。

米饭无声落下,落到铁板上,似战鼓一般,爆裂声响起,打破沉寂。

顿时,吼声四起,马匹嘶鸣,剑雨弓矢。

一支燃着火的箭,照亮了千层的塔。掩过了万千灯火的明亮。

当滋滋声散去,氤氲的白气消散。我看见——

火光里映着他荒原策马的年少时光。在荒山里他拔剑而起,领着百十个必死的兄弟质问苍天,这世上可有公道。那贪得无厌的皇室,又怎能是生来的龙种?大雨瓢泼,满身的血和泥,满脸的雨和泪。他紧握着拳头,想着要“屠尽世间的不平”,但是无枪无剑,又谈何征服?

于是,他们像荒原的野火,挺过了热浪和刀枪,跨上了一匹黑马,扛起了一面大旗。

于是有了那照亮千层铁塔的羽箭,和燃至天边的战火。

但结果如何呢?

米粒聚拢,又散开,高耸,又落下。

英雄孤本,钢甲铁锈。风沙里尽是灵魂的轻诉,铁笛中传来的是无尽的叹息。

师傅将米粒平铺在铁板上,收起锅铲,静静地望着。

黑夜苍凉,前路茫茫。

火烧的宫阙,四散的流莺,倾颓的王座和斑驳的铁剑。空中传来他沉重的叹息。他把铁笛拿在手上婆娑,然后撒手,还未听见落地的声音传来,他便大踏步地离开。

他一翻手,仿佛最后一次,米粒最后一次腾空,最后一次坠落,一起一落之间,白气氤氲而起。江南烟雨又浮现了出来。

我在想,在他冲入都城的那一刻,是否想到了青石铺就的南方小镇,那东流的大江和矮墙屋舍?

我在想他是否会怀念那青涩的少年和无人听见的喊声。龙临于渊,云中神祗,天王菩萨,金刚铁塔。在推翻他们的同时,他自己是变得更伟大了,还是更渺小了?

在冲天的火光燃尽青色的雾气时,他是变得完整了,还是破碎了?

似炒饭一般,升腾而起,平庸落幕,在一起一落之间,他是否会思索,在自己这一生,是否会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去有所作为?还是说,这时代的大潮,终将把我们推向那不可逃脱的命运?

我知道,故事已经结束,但我却没有办法不去想那掩盖在历史背后的声音。

不论如何,江南烟雨散尽,火光被暗夜掩埋。如今,他在蛋炒饭里演绎天下分分合合。给一群饥肠辘辘的大学生教授那无人能听见的道理。

感慨万分——

孤甲英雄,世事难料,隐居龙岗,却用蛋炒饭辨尽天下忠良……

在我沉思之际,一个声音传来——



“同学,这蛋炒饭,你特么是要还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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