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

  1979年3月初，云南边境镇南关，第50军149师8团4连。

    “国强，参军多少年？怕不，越南猴子这次进攻结束，下次估摸着得今晚或者明早了”排长抽了口烟吐着烟圈咧着嘴问刘国强。国强压了压沾满泥土的钢盔低下头抖嗦的腿“班长，俺才参军1年，还他妈算个新兵怎么就上战场了，你说这仗啥时候结束啊，这狗日的越南猴子他妈的也太狠了，这炮子他奶奶的炸个没停了都一天了，炮弹就他妈没停过，死了多少弟兄，排长，你看我这手，现在他妈的还在抖。”排长瞟了瞟他，低声的说：“狗日的美国佬，害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咱排就剩三十多个兄弟了，老子他娘的也怕，家里婆娘孩子还等着老子回去，这帮狗日的，强子，你在这看着点，我去和连长要点弹药，注意点别冒头，越南猴子枪法不行，怕的是那帮美国佬，躲起来打我们兄弟一枪一个准。”“好嘞排长，快去快回啊。”国强的声音开始发抖，看来是被敌方狙击手吓得不轻。

   排长回来带了三排的增援，阵地上多了点生气，增援的到来，也给国强带了点安慰，他心里安慰自己：三排来了明天应该是守得住，别怕强子，子弹专找怕死的。黑夜很快就降临，越军的炮火时不时还会响起，砸出一个一个弹坑。国强抱着枪靠着墙看着地板上一个一个的烟头。他不知道明天会活下多少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他想当个逃兵，但他不知道能逃哪里去，潜逃回家？村里人怎么看他？被抓到是要枪毙的。

   “砰砰砰”一阵密集的炮火声响起，阵地上响起了惨叫声，国强知道，越南猴子要进攻了。

    越南军这回进攻格外凶，天上的炮火声比以往的来的凶猛的多，好想要一口气拿下这个镇南关。国强想抬抬头看看“你小子他妈不要命了？”排长一把按住了强子的头，厉狠狠的骂到。大概是炮火的轰鸣声吓到了强子，他低头往旁边望了望。3班剩下的两个人，已经静静的躺在阵地上，1班的那个十九岁还还长着细绒毛胡子的娃儿，也一动不动，还有昨天三排的兄弟，已经牺牲了十多人，越南猴子的炮弹，今天运气不错，炸到了他们身边。战友血肉模糊的样子，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给了强子一下。强子抱着头痛哭的呢喃：“干他娘的祖宗，这他妈才半小时不到，怎么就他妈死了这么多兄弟”战友的突然牺牲，让强子受到了打击，虽然他知道会死很多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回，会死这么多人。

 越南的炮火比较有规律，轰炸个半小时，然后步兵抢夺阵地。强子在抱头发蒙的时候，越南军开始进攻了。“强子，你他妈在干嘛，越南猴子上来了，你他妈给老子抬头打啊”排长在国强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破口大骂的同时拿起枪抬头对越南军开枪，国强浑身发抖的拿着枪，颤巍巍的爬上射击孔，对着越南军狠狠的来了一枪。可惜，这枪歪了，他看见原本这颗子弹该杀掉的人，举着枪往自己的阵地冲。国强拿出腰上的弹夹，哆嗦着要换弹，但恐惧让他身体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弹夹掉在了地上。越南人冒着叽里呱啦的越南语拼命往前冲着，掉了的这个弹夹似乎夺走了国强的所有勇气，他突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应该迅速蹲下捡起弹夹然后起身还击的步骤，强子竟然发蒙了。越南军看到了这幅场景，边冲边朝着国强开火，子弹撞击沙包和泥墙，溅起的泥沙砸到国强的脸上，碎石子划破了他的脸。疼痛让他反应过来了，但似乎已经迟了。国强看到几十米外，那个瘦弱的越南人，举着枪，对着他的身体，手指已经扣动了板机。

     “砰”，战场上的各种炮火枪鸣，但国强似乎无比清晰的听到这声枪响。强子好像被人狠狠的扑飞一样“我，要死了吗”强子感觉身上很沉重“听说人死了的时候，会觉得身子很重，看来我是死了吧”强子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似乎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炮火声还在不停的响着，强子猛的睁开眼，用力的推了推，发现排长躺在他身上。强子懵了，枪响的一瞬间，排长扑倒了强子。中枪的是排长，强子他没事。

      强子没有起来拿枪反击，一个人躺在排长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他哽咽着一直在喊着排长的名字。他知道，他欠排长一条命，一辈子都无法还的那种。越南军最终还是没有攻进阵地，最危险的时候营长派了警卫排来增援，阵地终于守住了。强子，也活了下来。

     由于强子所在的排坚守的阵地过于重要，而且成功守住了阵地，团长给全排活下的战士都报了军功，强子当了排长，拿了勋章。但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耻辱，因为那一刻，他害死了排长。

     1979年3月16日，战争结束，我军伤亡两万七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