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无明》你经历过最深的绝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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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今年的金像奖,总觉得金像奖真的算是电影界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除了一些过场的最佳原创音乐,美术指导,反而最佳男主女主,男配女配,导演奖的归属往往很小众。

前两天颁布,女配男配和最佳导演奖,全都归属了《一念无明》,甚至其它的奖项,这部小成本片子都得到了提名。

成本有多小?余文乐和曾志伟零片酬出演,其他演员的片酬也都降到了最低,全部成本200万,16天拍完,比起动辄投资三个亿,男女主角片酬2.9亿的电影,可以说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投资,连一个电影学院的毕业片可能都会超过这个价。

小成本,题材边缘化,不炒作,都注定了这部电影排片率和话题热度不会高,北京只有十几家影城上映,尴尬的时间段居多,一天不过一两场,就算得了金像奖最佳导演,可能也会面临着票房不佳马上下线的处境,毕竟商业片太多,走的是大流量大宣传路线,没有多少人会为了一部这样的片子花一杯咖啡的价格流一把感同身受的泪。

可我真的爱极了港片。

纯纯正正的港片。

中环九龙的鸽子屋,晾着廉价衣服拥挤的小巷,路两旁老旧的糖水店和烧腊,整个街道夹杂着汗水和香水的味道,蝼蚁一般生存的人群,蜷缩在只能放下一张床的低矮房屋里,昏黄的灯光照着病态的身躯,维多利亚港在不远处悄无声息,这就是香港,这是香港的大多数人。勉强度日,碌碌无为,这一切都跟另一半纸醉金迷,红灯酒绿的香港差的太远。

小的时候看港剧,看的是热闹,长大之后再看,却看出了无厘头的自嘲。

港片描述过很多小人物,穷的,丧的,丑到惊天动地的,倒霉到惨绝人寰的,极端到你绝望,怀疑人生,可这就是现实。

看电影的时候有人说:“我真的觉得你们这些在婚礼上吵闹喝酒、在便利店拿出手机来拍的人,没有办法理解躁郁症病人的痛苦。你们吃喝,拍照,上传到网络,被点赞转发,甚至没有耐心听完他的故事。”

这个最现实,最直白的社会对于病人从来都没有那么宽容,肉体上的,精神上的。

如果说肉体上的,还有点同情和幸灾乐祸的成分在,精神上的就只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吗:“不是作嘛,活该。”

余文乐是个很让人惊喜的演员,我说他是演员,而并不是明星,他可以把两个毫无关联的角色,诠释成自己的样子,好演员等到好角色不容易,好角色等到好演员更不容易。所以,当他胡子拉碴,垂头丧气,眼里满是悲剧的愤怒和丧家之犬的无奈,奔跑在灰暗的大街上,穿过一个个看起来生活的游刃有余的人群,嘴唇颤抖着,我丝毫没有想到,他也是个可以穿着高定拍时尚大片的人,也是那个《春娇与志明》里,叫嚣着:“对不起,但我不能没有你。”的浪子。

香港有多繁华,就有多颓败。

在这个每天都有人自杀的城市,只有冷漠才是保护自我的最好方式。

逃避责任出逃的老爸,得了病坏脾气活在过去的老妈,移居国外冷酷之极的弟弟,满怀期待无能为力的女友,还有那些个辗转在贫民窟狭隘毫无抱负的邻居,躁郁症的阿东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人体谅,关怀,于是错手杀死了母亲,而当被送到疗养院又康复出院之后,几乎没有人能接纳他。

其实所有的抑郁症,躁郁症,焦虑症都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人往往是独自去承担这一切的。

可笑的是,上天为我们创造出了社会,目的是让人不孤独,可是到头来,我们能反而更孤独。

无法真正的取悦自己,没办法抛开别人的看法和世俗的评价,所有的朋友开头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谈恋爱也是内心最原始的冲动,连那个经常被人说是温暖港湾的家,撕碎了也不过是一片狼藉。

这部电影粉碎了一切的关系,救赎,到头来还是孤独的要命,还是孤身一人奔跑在夜里的小巷,还是一个人在天台看着错综复杂的城市轮廓,还是躺在狭窄的床上看着空空的天花板流泪。医生死板的宣读疾病的判定,同事在婚宴上也只是八卦,邻居只是关心自己,是人冷漠吗,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救赎无法从旁人那里得到,也许旁人也有着想从身一跃放弃人生的苦痛,没力气向你伸出手。也许亲人有着更多的压力责任,再站起来已经痛苦万分,再难借你一双肩膀依靠。

影片中的弟弟是一个再清醒不过的人,他活的精明事故,却是很多人想要却不能要的样子,有时人真的难得糊涂,也是有了牵绊,所以被真实千刀万剐,还能站起来逆光微笑,孑然一身真的挺洒脱的,但除了买车买房买名牌,没有任何奋斗的理由。

一部影片真的不能丧到这种境界,大多数人活在千篇一律的日子里,每天穿过钢筋水泥,挤早班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受摧残,还是告诉自己希望会来的,光明回来的。大陆片也爱拍小人物,但无一例外,最后都犹如神助,完美的逆袭,狠狠反过来扇现实一个巴掌,大多数的影片不敢完完整整的剥皮扒衣,但是港片敢啊。

港片拍过太多人物,而述说的故事却永远都不完整,从来没有开头,没有末日,只有永无天日的日复一日,太多人说过港片丧,消极,可你们不觉得,那些小人物,遍体鳞伤,饱受摧残,还是想要好好的生活,是多么励志吗?

失恋,丧母,失业,被人歧视,大多不安和狗血剧情,都可以化作夜晚的一份鱼蛋面线,吃饱了睡个好觉,前一天骂骂咧咧的要去死,第二天还是早早起床去奋斗,于是终于明白了,真的没有人会安然无恙的度过生活。

“一念无明”是佛家里的词,一念无明,生命本身所具备的根本迷惑。一念是意味生命,无明是意味根本的迷惑,由此而生起一切的烦恼。

看多了佛法的人都觉得自己大彻大悟了,得到救赎了,其实真正放空一切的少之又少,很多人也都是逃避而已,想多了容易头痛,干脆什么都不想。

好的电影能拍出人生百态,每一个小人物都有让人恨的咬牙切齿的一面,也有同情到想要抱着他大哭一场的时候。

曾志伟能活跃这么多年,归根结底还是撒泼赖皮的演技,可以是玩笑人生的老顽童,也可以摇身一变成没有本事的悲惨小市民。他在长途火车上用矿泉水瓶子接尿,和别的司机互骂打架,住着压抑死人的群租房,在漫画店戴着老花镜看少女漫。他可以是那个嫌老婆烦就离家出走的混蛋,也可以是不知道怎么关心儿子,却偷偷的看“精神病救助”的老豆。

当他终于明白逃着逃着才发现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却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电影中有很多空白,阿东和老豆,可以在一个长焦镜头下,默默无言的面对一分多钟,也可以歇斯底里的吵架,更可以痛快淋漓的抱头大哭,这些我们一生中想逃都逃不掉的亲戚,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

电影中也有很多咆哮的画面,阿东被折磨到睡不着的时候绝望的咆哮,母亲被过去的残念支配的时候刻薄的咆哮,Jenny发现辛辛苦苦想要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站住脚跟,却发现房子里连个洗衣机都放不下时压抑的咆哮,老豆被儿子控诉,痛苦万分后悔的咆哮。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可以旁若无人的穿着拖鞋短裤光着膀子,吃着廉价的饭菜买最便宜的巧克力,然后躲在某个角落看不符合人设的少女漫或动作片,病入膏肓的人可以一边做着回忆一生的白日梦,一边企盼着奇迹的来临,必须拼尽全力的年轻人画一个能遮住一切瑕疵黑眼圈的妆,拎着淘来的A货包包假装着游刃有余的样子,可每个人内心都活着一个阿东。

我们可以高唱着赞歌,挺胸抬头的踏在康庄大道上,可是崩溃大哭的时候,瞬间忘记了从小被教导的百折不挠。

那个隔墙读书的孩子,翻着一本《小王子》,说的那句:“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

对抗抑郁的一个办法,就是拼命的吃甜食,甜食和信仰一样,也许可以短暂的麻痹自我,可到头来,只有更深的空虚和绝望。

也只有把最绝望的揭露出来,我们才可以在拥挤不堪的生命里找到可以喘息的空间,一次长谈,一个微笑,最终的和解,也是对这个社会,最后的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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