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丈夫狰狞着脸,让我下车从副驾驶坐到后排去。
我忍着泪,看着他几乎要发狂的面孔,车后排上坐着八岁的懵懂惊惧的儿子,我摸摸自己微凸起的肚子,愤怒和压抑在脑袋里交缠。
然而,等他把车停在应急道上,我依然顺从地下车坐到了后排。握了握儿子的手,安慰他无事。“这是高速公路,他可以发疯,我不可以,车里有我的孩子,有全家人的命”,我一遍遍安抚自己。然而泪却一路忍不住。
这已经是第几次,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就在开车中发作。上一次是因为他手机没电,用我手机导航,发现我未在新手机上安装相关软件,而大雨滂沱中,信号不好也无法即时下载。他就狂躁的在高速上加速变道恐吓我。
那一次,我就告诉自己,到达目的地我即刻离婚。这样情绪化的人,是一个可怕的炸弹。然而仅仅半个小时,他就阴转晴,和儿子有说有笑,一路刻意打趣,缓解我要暴涨的情绪。我欲哭无泪。
好了伤疤忘了疼。
此刻,看着他又吹起口哨,和儿子说笑,指点着车外的风景。我含着泪望着窗外,对自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坐他的车!我永远不再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让人以情绪为借口随意拿捏。”回去我就打掉肚子的孩子,离婚。
到达目的地,这个雨过天晴的人,舔着脸拉着儿子约我一起去游湖。我愤怒的指责他的任性和不负责任,他只是轻轻的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错了,我们去玩吧。”
看着他的嘴脸,我几乎要暴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儿子打好招呼,让乖乖的跟着爸爸。屏蔽了他的号码,自己打车回去。我知道他不发神经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儿子的安全不用担心。
我人还未到家,我妹,我姐的电话就都来了。我知道,他又用这招,自己点完火,半点不知道反省,就开始装可怜,拉一票人来帮忙灭火,越是愤怒憋屈。
姐姐的电话再次响起,轻轻的一句“吵架了?”我的情绪瞬间崩溃。控诉着他的所有“罪行”。
姐姐听我说完,也气得不行,这样拿全家人的安全不当回事,简直是混蛋。
然而她接下来她的话却让我安静下来。
“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想离婚?”姐姐最了解我的脾气,她这句话虽然是问,但是几乎是用肯定句说出来。我点点头,“孩子打不打先不说,离婚是肯定的!”
“孩子打不打再说,看来孩子你舍不得,家你也舍不得。舍不得就不要冲动说出口,也不要冲动做决定。”
我沉默了。
姐姐的声音,还在继续。
“现在听我说,第一,跟他家里人打电话,他妈妈,他哥姐。告诉他们事情真相,因为你们这个不是小夫妻吵架,而是他性格里的情绪化,让你和孩子都没有安全感。这个是性格缺陷,不是你一两次闹,或者置之不理就可以解决的,你需要他家里人的帮助。”
“一方面,让他们知道,万一出现不好结果,不是因为你在开车时跟他吵架,而是他的情绪不可控时刻威胁你们的安全。这一点你不理解,但是很现实,家庭矛盾很多时候不是夫妻间的,也有两个家庭。今天你忍了,没出事,万一出事了呢。你负责,还是他负责,双方父母怎么想?”
“另一方面,他们家里人的训斥和劝诫可以起到满满规权他的作用,他会逐渐意识和收敛,比你跟他吵,指责有作用。”
“第二,他是不是无可救药?撇开这一点,你们真的没法过了?”
我沉默了,除了脾气大,结婚十来年,虽然我经常暴走,但还是可以看到他一天天沉稳和温和。其他方面,勤劳,体贴,担当,顾家,虽然不算模范也基本被身边人都认可。“可是,就这一点,口无遮拦和情绪化就让人受不了啊??啊啊!”
姐姐制止了我的狂叫,“别跟我咋呼。既然不是真的过不下去,经营修复比放弃哪个更应该,就想想孩子。你离婚,容易,你们俩谁离了谁都不会过不了,但是孩子可怜,你问过孩子没有?”
“可是,和这样情绪化的爸爸待一起,也不安全啊”
姐姐说,“是。所以在你,你怎么帮助他改变,而不是一走了之。”
“我,我?”
姐姐是基督教徒,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从小就性格果敢,心胸豁达,做事周全有应对。不像我一根筋到底,全凭喜好。所以,当初我结婚,她虽然不看到,也只是问我一句,“你的性格耿直,乖顺,踏实;找一个野马样跳脱性格的人,你可想过将来是否应付得过来?考虑清楚。”我们结婚初期吵吵闹闹,各种折腾,曾经也吵过离婚,她当时回答我:“如果你确实觉得两个人个性不合,不想过了,那就离,把孩子带回来,我养着你。如果不是,就好好沟通,好好过日子,别两个人两个方向,天天拉锯内耗。”
她有了信仰这几年,慢慢越发平和,越发豁达包容,但也并没有一味做好人而无智慧。
她做了一个卖蔬菜水果的小生意,带着全家人做的有声有色,经常有人赊账或者吃拿,别人都替她不悦,她总是淡然一笑,人家多这几个不富,我少这几个也不会穷。
有一次,她让我帮她给一个低保老人在柜员机取保费,我发现他们家门口的柜员机根本就有问题,不能取现。老人已经连续很多天过来,每天她都会帮他试一下,有些着急。姐姐想了想,说这么大年纪一个人打车,别人也不让上,等下让你姐夫带着他去远处的柜台取一下。
我吐吐舌头,真是个好人,姐夫送货送水,忙得飞起。你就帮他转到你的账户,然后你给他现金不就好了。姐姐瞪了我一眼,我转到我账户,他家里人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人的钱重要,安心更重要,帮忙不是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