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奶奶的分别与重逢

        奶奶是在我十岁那年去世的，所以对于她的记忆都是在童年，即便如此她也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隔代老人。她去世的那一天，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经历过人的死亡。

        那是个腊月的清晨，母亲说是灶王菩萨上天的日子，家里要进行春节前的大扫除。那天阳光特别明媚，六层小楼已经能听到临街过年喜庆的叫卖声。我在阳台踩在板凳上擦着厨房的油窗，嘴里哼着歌“天上一个孙悟空，地上有个……”。突然听到母亲在房间里的一声哀嚎“妈……”，然后传来一阵哭声。我匆忙跳下板凳，飞奔到耳朵定位到的奶奶的房间，只见扫帚横躺在在屋中间，母亲趴在奶奶床边已经哭成泪人。看见我进来了，哽咽的对我说“幺儿……你……婆……走了……”，那个时候还没太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到奶奶安静的平躺在床上，眼睛像平时睡觉一样微闭，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嘴唇有些发紫，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盖在她肚子上。联想到才看到过电视剧中人去世的样子，我终于明白奶奶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我的情绪立马崩溃，带着对死亡的害怕，带着对奶奶的不舍，跌跌撞撞的跑进自己的房间，趴在母亲的缝纫机上嚎啕大哭，抽泣到不能自已……

        从此奶奶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在相框里，在手机里。她呼唤我的那声“幺孙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找不到熟悉的频率。对她的想念似乎变成了一场没有回应的仪式，在家里的祭坛上，在我心里的默念中……理应不该对此抱有幻想，有谁能超越生死？可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的若干年后，我会在梦里与她重逢。

        我每天几乎都会做梦，大部分醒来就忘记，能够想起的真是少之又少，但与奶奶重逢的梦一直深刻的印在我脑海里，每次想起都仿佛是才从梦中醒来一般。可能是因为这个梦的前后，我经历了两种不同的生活状态，从面对困难的沮丧到战胜困难的喜悦。在梦里我迷了路，独自走进了一个山洞。山洞深处闪着微弱的光亮，我向着光往洞的深处走去，越走越光明，慢慢的看清楚了山洞是在老家的红砂岩山坡上凿开的，洞壁的红色沙砾表面上微微长了一些青苔。走到尽头，在光亮下面看见一口木棺，没有封盖。我凑过去一看，奶奶躺在里面，表情和她去世前一样的安详，穿着她去世时的那身衣服，头上挽着那根熟悉的深蓝色头带。我叫了一声“婆……”，她睁开眼睛，看见我之后从木棺里坐了起来，没有说话，抬起右手指了一下她的右边。我沿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洞壁开了一条缝，从缝隙中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有一条路，还有人牵着马从路上走过……这就是我能想起的场景，不仅与奶奶重逢，还给我指了一条路。似乎梦境过后的现实生活中，我的确顺利了很多，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还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我将这个梦给父亲母亲都说过，他们说是奶奶在天上保佑着我呢。

        那个梦到现在又过去了快十年了，仿佛每次工作学习遇到大的困难和挑战时，都会有类似与奶奶有关的梦。直到最近两三年，我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龄，压力再大，不管我心里怎么念，奶奶却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也许奶奶是想告诉她的幺孙儿，“你已经长大了，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以后的路要靠自己去找！”。我泪流满面，“婆，我就是想你了……心里不开心想在你这里当个乖孙儿，撒个娇，摆个龙门阵，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