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体(Hippocampus)主要负责记忆和学习,日常生活中的短期记忆都储存在海马体中,如果一个记忆片段,比如一个电话号码或者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被重复提及的话海马体就会将其转存入大脑皮层,成为永久记忆。
也就是说,记住一个人,是反复刺激的成果。
辛夷坞在《应许之日》里写到:“那是想象中的那一天,每个虔诚等候的人都配得到这一天……”虔诚的信徒啊,爱情从不说谎,拥有资格却不等于拥有爱情。
仅以此文献给鲨鲨,如果你还记得MONKEY主题餐厅里的那个故事,原谅我在这么久后才动笔,以完此诺。
【大学第一天】
“吱吱”的电扇声充斥着233那40平的寝室,席满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头上的汗,感慨了一下南方天气的湿热,继续在沉重的行李间搜索,真是见了鬼了,老妈怎么就打包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可收拾死人了。
席满的上铺铺好了床,施施然跳下来冲着或坐或站的几个人嚷嚷:“大学第一天,我们寝室一起吃个饭吧!”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答应声和抱怨声中,席满摸出刚才碰到的那个冰凉的东西,是一只水晶球,里面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视线里,席满愣了一下,随即被上铺唤过神来:“席满?”
她是什么时候把水晶球放进行李的?
江北的短信这时候在手机上亮起来,江北说:“入学顺利,加油!”
席满的学校还算不错,在武汉,211,唯一给这六个女孩子的印象就是学校太特么大了,她们讲起这一天在各个校区间奔波办入学手续的时候顺带了解了一下彼此的城市和生活习惯,来自北京的席满成为了重点了解对象,“北京那么多好大学,为什么要来武汉呢?”“就是就是……”席满有点尴尬地笑笑:“因为想要离家远一点呀,锻炼锻炼嘛,待在家门口有什么意思~”
女孩们的注意力来得快去得也快,舍友们又开始讨论起今天碰见的学长学姐,席满暗暗松了口气。
江北,你应该知道我是偷偷修改了志愿来到了这里,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很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逃离你?
【南方与北方】
开学没几天,军训倒是很准时地开始了,年轻的教官禁不住姑娘们的攻势,把军训地点选在了既背阴又通风的地方,7排的军训在5排6排的嫉妒里乐呵呵地进行着。233的六个女生都分在7排,很快就熟成了一片,在这样热闹和谐的大学生活中,席满简直过得乐不思蜀。
除了再也没有音讯的江北。
开学那天短信之后,就连席满给他生日发的短信他也没有回。
席满好几次忍不住要给江北打电话,以往江北决不会不回她的短信,这是怎么了?江北还在生她的气么?席满对自己说。可是内疚和愧欠让那一串数字始终没有被拨打出去。好几次对着对话框里闪动的字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舍友一个个有了男友又一个个恢复单身的情况下,席满依然是233唯一一枚没有谈过恋爱的奇葩,舍友的好心被席满婉言拒绝,女生的八卦天性更是让舍友们乐于打探席满那偶尔失神里的隐情。
然而很快,一个电话让席满不得不面对她的躲避。
电话是妙妙打来的,自从开学后,妙妙不是第一次打电话联系席满了,席满麻木地听着妙妙试图像以前那样找话题,一直没有出声,妙妙在承受了席满近二十分钟的沉默后终于哭出声来:“小满我知道是我太任性,我是该谢谢你的,可是……可是我怀孕了……”
席满手一抖,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变得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巫婆在桀桀地笑:“江北的?”
妙妙哭得更加大声:“小满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江北喜欢的是你,对不起……”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爱的人】
席满妈妈和妙妙的妈妈是同学,席满和仅比她大一个月的妙妙从同一个幼儿园读到同一个小学再读到同一个中学,想不成为知己知彼的闺蜜都难,用大人的话说“方便一起照顾”。出了娘胎两个女孩子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妙妙生得秀气,也更爱撒娇,席满就更多地像姐姐那样包容她,于是这对好友很少吵架也极少红过脸,被班上的同学戏称为“双胞胎”,连走路都恨不得在一个频率上。
不错,连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
江北啊江北,席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优秀又漂亮的男生,她恨她出现在她和妙妙的生活中,把她们所有的友情破坏殆尽,却又欣喜着他的出现。
要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是心底急速地往上冒着气泡,马上要淹死在水底的那个人,抬头看到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圆润的气泡折射出的光芒,竟然在感叹这美丽的致命的毒药。
席满第一次看着江北背着光走进学生会活动室的时候,心脏就这样被泡在了福尔马林里面,江北微笑着咧开一嘴森森的白牙,俯身问她“同学,纪检部是在这里开会吗”的时候,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没救了。
妙妙抱着书包在门口等席满,席满是出来了,后面却跟了一个跟屁虫。跟屁虫晃着手指笑嘻嘻地叫住席满,二年级的纪检名单麻烦你晚上整理好后明天给我可以吗,我叫江北,高一(3)班的,谢谢啦。
妙妙伸长脖子去看江北,席满敲妙妙的头问她做什么呢。“看帅哥啊”,妙妙笑嘻嘻的,“小满你不认识江北啊?他就是隔壁班上次生物竞赛比你还高一分导致你第二名,被你诅咒的那个倒霉鬼啊。”席满诧异地看了眼淡定地走在前面的“倒霉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倒霉鬼”江北却突然停下脚步,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倒霉鬼”江北从此以后就经常出现在席满和妙妙的视线里,江北秉持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观点很是遭到了席满和妙妙的嘲笑,枯燥的高中生活因为三个人的嬉笑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江北望向席满的眼神和偶尔的调笑也越来越让人心知肚明。
直到提交志愿的前一天,妙妙来找席满,求席满成全她一次。
妙妙说:“小满,你比我优秀太多,能不能成全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江北喜欢你,可是你不是非江北不可啊,你那么优秀……只要我和江北之间没有你,他就会喜欢上我的……不是你教我有喜欢的人要努力去争取吗,我喜欢的人就是江北啊……小满我求你,你离开江北吧,我求你了……”
妙妙哭了。从席满认识妙妙开始,哪怕她们小时候为了最喜欢的洋娃娃开架,妙妙都没有哭,妙妙用剪刀剪碎洋娃娃,“义气”地表示谁都不许争,可是席满知道,她宁愿把娃娃让给妙妙,也不愿意那漂亮的洋娃娃成为一堆破败的棉絮。
席满想说,可是我也喜欢江北。席满想说,江北不是那个洋娃娃。席满想说,我们的志愿都填的差不多我们可以在大学里再继续做好朋友。
席满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第二天顶了个黑眼圈瞒着江北改了志愿,她说江北,你要说的话,留到开学第一天再说吧。我觉得那样,比较有意义。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席满最终还是陪妙妙去了医院,妙妙不敢告诉父母。作为妙妙最好,不,是曾经最好的朋友,席满还是硬不下心拒绝妙妙的哀求,席满说:“妙妙,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妙妙被送上手术台,最后苍白着脸被扶出来的时候,她抓着席满的手求道:“不要告诉江北,不要告诉他。”
席满悲悯而难过地看着自己曾经最好的闺蜜,妙妙此刻的苍白和脆弱和她曾经熟识的那个精致的开心的妙妙重合不起来,席满的心情无比糟糕,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如果这是江北做的,他应该负起责任。”
妙妙有点害怕地看了席满一眼,喏喏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席满知道,她们的友情完蛋了,可是她自己的心软却没有。
安顿好吃了药睡着的妙妙,席满顶着烈日踢踢踏踏地往家里走,在小区门口碰见了江北的兄弟,那哥们眼睛一亮拉着席满就走,说江北找了她很久。席满死活不愿意去,挣扎间,远处有篮球落地的声音,席满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就看见了江北。
个子高高的,头发软软的,晒黑了不少的,看不清面容的,江北。
席满想逃,却又拔不开腿。江北哑着嗓子走到跟前来,说“席满,你跟我来。”
席满就跟着走了,浑浑噩噩间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站在高中部的操场里,四周空旷没有人影,只有她站的地方,是主席台下面的一处背阴。
江北的嗓音不是席满所认识的醇厚而带点笑意,却依然好听,江北说:“席满,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席满,你以为我是过家家的洋娃娃,可以随便让给谁吗?”
“席满,我给你发的短信和打的电话你一个都不回……”
“你对我就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吗?”
“席满,我要说喜欢的人是你!”
【我欠你的】
席满不在身边的日子,虽然妙妙最后没能和江北在同一所学校里,妙妙还是用尽了方法和江北在一起,在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的起哄声中,江北和妙妙确实在一起了一段时间。朋友们说,妙妙管江北管得严严实实,时常翻看江北的手机,跟踪江北的动态,唱K也好,吃饭也好,贴合着江北坐得没有一丝空隙,但凡江北和哪个女生多说两句,妙妙的眼神就像毒药一样向那个女生浸润过去。
正应了那句话,“抢来的最怕被人抢走”。
所以江北再也联系不上换了手机号的席满,也尝试过接纳曾经视为席满闺蜜的妙妙,可是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却也没有办法说分手,妙妙曾经在他说分手的下一秒就割了腕,江北躲着妙妙,像躲着猫的老鼠。
至于孩子,是江北再一次试图说服妙妙分手后,妙妙买醉后的……
江北说,席满我欠你的,我如今也没有资格说喜欢你,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妙妙,早知这样,当初我就该把话说清楚。
江北说,席满我欠你的,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接受我,求你不要拒绝我作为一个朋友来关心你。
江北说,席满,你找个男朋友吧,找个能对你好的,开开心心地去过大学生活。
席满很想哭,她回了一趟家,丢了一个闺蜜,一个喜欢的人,还有一颗心。
【幸福长什么样子?】
席满抑郁了一个暑假,她绝口不提参加任何的聚会和娱乐活动,以往玩得好的同学如今只会让她想起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很珍惜的东西。
过完暑假回到学校,席满发现桌上的水晶球换了一个新的,问起来舍友不无抱歉地向她赔礼,说自己套被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
席满接受了新的水晶球,她也不想再看到江北留给她的记忆,漂亮得就像水晶球,破碎后一片一片扎进她的心里,把那些泛着金色光芒的气泡压制在黑色的淤泥里。
或许永世不得翻身,或许长流的细水会带走这些渣滓,又或许,太阳升起的时候,新的气泡会有足够的能力顶掉这些玻璃,并用力折射出更美的光芒。
席满用力等着,她会有下一个知心的朋友,下一段需要经营的爱情。
时间会教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