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93年的万圣节,Romero独自站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眼睛盯着他手枪的枪管,四周墙壁上都是暗红色的污迹,令人不安的旋律在回响,一段嘈杂的和弦过后,迎来了死亡般急促的鼓点,正前方放着一把步枪,Romero上前拾起它,旋风般冲进一道闸门,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象是什么东西的鼻息或打嗝,又象是不堪折磨的呻吟,忽然间,又大又红的火球向他袭来,爆炸在空气中掀起一波波的热浪,他得动作快点才行!
Romero闪躲的同时用步枪击中了一个怪物的胸膛,怪物倒飞出去,一股鲜血溅出,但还是有一个火球击中了Romero的侧面,他的眼前一片血红,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困难的喘息声,又一个火球,这次他得以闪躲开来,但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再次被击中,喘息变的愈发困难。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妖出现在阴影中,Romero已经快无力还击了,但他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两个绿色的炸药筒,那个小妖就快走到了它们旁边,千钧一发的时候,Romero击中了炸药筒,小妖被炸的血肉模糊,散落一地。
又一扇门开了——这次是Romero办公室的门,Carmack走了进来, Romero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专注于DOOM的鏖战。 Carmack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玩,Carmack对他在屏幕上看到的一切非常满意,他觉得Romero对于制作这种宏伟的场景很有感觉,Romero做的关卡在深度和高度上总是那么变化多端,是他的关卡,使 Carmack的引擎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啦?”,Romero问道。Carmack告诉他,技术准备工作已经结束,马上就可以着手制作DOOM的连机部分了。是啊,连机,Romero想道,我们一月份的时候就和别人说过的,DOOM一定会有个多人游戏的部分,玩家们可以在里面互相对战。但后来忙着做其他事情,都快忘了这码事了。
Carmack和Romero谈了他觉得的一些技术上的挑战,“首先我要弄清楚如何正确的利用IPX协议来通信,还有通过串口,这也要花点时间……”
Romero在Carmack讲这些的时候不住的点头,心里在想着DOOM的连机对战将会是多么的不可思议。那时已经有其他一些游戏可以在同一台电脑上对战,譬如Street Fighter II,和一个刚出的叫做Mortal Kombat的游戏,此外还有一些早期的多人游戏,譬如M.U.L.E,和一个受StarTrek所激发的,可以通过调制解调器连机的NetTrek。但是,还没有一个象DOOM这样的多人游戏——第一人称视角,快速的节奏,令人沉浸的效果,以及血腥。想到这里,Romero的心跳都加快了。
Romero按着键盘在第一幕的第7关里穿行,他走到大厅的窗口旁,外面是一个浸着绿色的血浆的平台,他想象着两个玩家在这里拿着火箭筒对射,火箭弹在屏幕上呼啸而过,噢,天哪,他想,没有人在游戏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诚然,和怪物们搏斗也挺好玩,但那些毕竟都是由电脑控制的没有知觉的东西,现在,玩家将可以和另一个有意识的人类进行对抗,一个能思考,会运用策略,还会不时尖叫的对手。我们可以开始互相杀戮!
“如果,我们真的能做出来”,Romero说道,“那么,这他妈的将会是这个叫做地球的行星上有史以来最牛B的游戏!”
Carmack觉得Romero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里,Carmack在他房间里放了两台电脑,互相通过网络连接好,一台是他控制的玩家,另一台用来当作另一个玩家,一切就绪后,他通过他面前的键盘控制着他这个玩家向前移动,他在心里假象着那些小数据包通过网线到了对面那台电脑里,然后立即被屏幕上那个太空战士读到,这两台电脑就这样互相对话,而Carmack知道这对话的结果,他扭过头去看另外一台电脑的屏幕,他看到了他自己在控制的这个玩家,这样看上去是第三人称视角,从屏幕上跑过。就这样,他成功的创造了一个可以互相感知的虚拟世界,而这一切都是实时的!
Romero走进来的时候险些跌了个踉跄,“噢,我的天哪!”,他叫道,“这,这,这太让人惊叹了!”,他掉头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Carmack重新开始游戏,这次,Romero用他的机器连了上来,Romero瞪大了双眼,看着太空战士Carmack从大厅里缓缓走出,他立即就追了上去,朝Carmack开了一枪,砰!Carmack飞了出去,伴随着惨叫和血花,“哈哈,接招!”,Romero大喊道。
很快,id里所有人都改打多人游戏了,互相追逐,互相开火,办公室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喊叫,不光是音箱里怪物的音效,还有真人发出喊叫。这里是一个竞技场,他们在里面搏斗,追赶,逃跑,杀戮。他们也开始互相单挑,还动手制作了一个记分板,看谁是冠军。但Romero觉得这些还不是全部,既然可以有四个玩家同时对战,为什么不可以让他们合作呢,组成一个队伍来消灭怪物然后过关,Carmack说这其实是可以做到的,Romero憋不住了,“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可以让四个人组成一队,互相协作着从怪物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气喘吁吁的说,“太完美了!”
Romero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回可搞大了,比以前的什么Dangerous Dave还要大,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他走到了过道里,听到有房间传来Adrian的叫喊声,他正在跟Kevin, 还有Carmack和 Jay在DOOM杀的昏天黑地,就看他在椅子上左摇右晃,上下抽搐。这象是什么呢?Romero想道,一场比赛?一场拳击赛?但这个远不止是互相给对方几拳那么简单,这就象是,嗯,要取人性命一般!这是事关生死的比赛,这是——他呆立在原地:死亡竞赛 (deathmatch)。
1993年12月的第一个礼拜,DOOM已经在忙着收尾。id已经没有人再往家跑了,他们就睡在公司,睡在躺椅上,睡在地上,睡在桌子下,更绝的是,一个做辅助编程的家伙,Dave Taylor,以经常昏倒在地而出了名,这不是因为他太累了,他说,而是因为DOOM,这个游戏象是对他有一种魔力,一种纯生理上的作用,他打的时间越长,在那些迷宫里转的越快,他就越容易感觉到眩晕,然后过不了几分钟他就得躺倒在地上回回神,有时,他就这样睡了过去。其他人老是看到他那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终于在有一天晚上,他们找来了一卷胶带,沿着Dave的身体在地上贴出了一个轮廓。
当他们觉得DOOM已经快要最终完成的时候,压力丝毫没有减轻。一些玩家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怎么样?好了没?”,或者是,“动作快点啊,烂人们!”。而还有一些则开始对id的延期表示不满,因为id曾说过他们可以在第三季度发布DOOM,一个玩家在网上的一个新闻组里这样写道:“你们几个月前就开始大吹大擂,让我们相信DOOM将会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游戏,你们还和很多人说今年秋天就可以完成,而现在,所有那些期望都将变成针对你们的怒火和咆哮!”
还有一些帖子则显得能够原谅id的延期,以前他们发布的DOOM截屏显然是进入了一个玩家的梦境:“闹钟响的时候,我正在朝着一个由象素组成的魔鬼开枪,嗯,没错,我现在做起梦来就是一个一个象素的……,我想我该去看看精神科的大夫了,不知道DOOM真的出来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一个玩家则写了一首名为《DOOM前夜》的诗:“那是DOOM来临的前夜 / 在这房子的每个角落 / 我架起那对战用的网络 / 它们都配着有鼠标 / 那绵延的网线呵 / 我会把它们细心照料 / 只希望那DOOM啊 / 能快快进入我的怀抱”
一家电脑杂志则以阴暗的色调刊登了一篇名为《圣诞节前父母的噩梦》的文章,文章写道,“在你们还以为你们的孩子在期盼着糖果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在一个精彩的电脑游戏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了….那个游戏就是,DOOM”。
12月10号,星期五,最后的时刻到了,在连续测试了30个小时之后,id已经准备好把它上传到互连网上了,一个名叫David Datta的好心人给id提供了文件服务器,他是威斯康星大学的系统管理员,这台服务器在他们校园网里,这事听起来很不错,因为大学总是带宽最多的地方,这样应该可以容纳更多的用户来下载,id就是这么想的:先上传,让玩家们来下载它,然后他们会再把它不断的传播出去,这比起以前要花很大价钱的那些分发方式好太多了,玩家们相当于是帮了id一个大忙,而Jay已经于头一天在聊天室里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DOOM将在10号晚上午夜的整点钟声响起时放出。
午夜慢慢到来,id的人们都围到了Jay的电脑旁边, DOOM制作过程中的各种物品散布在办公室里, Kevin和Adrian做的雕塑在书架上,破椅子和坏键盘胡乱堆在地上,一个破破烂烂的垃圾筒静静的呆在墙角,Dave的那个轮廓覆盖着灰尘, DOOM在Jay的电脑里,整装待发。
就在此刻,威斯康星大学FTP服务器上已经挤满了急不可耐的玩家,那上面虽然没有聊天和留言系统,但他们聪明地想到了另一种办法来交流。FTP服务允许用户在上面建立新的文件,然后这个文件列表可以被其他用户看到,于是,他们就开始新建文件,起名为:“DOOM什么时候好啊”,或者是,“我们在等待”。还有几百人挂在Jay昨天宣布消息的那个IRC频道里。
终于,时钟指向了午夜,他们再也不需要等下去了,Jay按下键盘,把DOOM上传给整个世界,办公室里的人们开始互相庆祝,除了Jay,他沉默不语的看着屏幕,额头上泛起一道道皱纹:有问题。威斯康星大学的FTP服务器最多只能同时容纳125个用户,很显然,已经有125个玩家挂在上面了,id登录不上去。
Jay给David打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个办法,David在那边调整能够同时在线的人数限制,然后Jay通过电话和他同步,他那边刚一改完的时候,这边就登录,应该就可以上了。大伙在一旁屏息静气地看着他俩商量,他们甚至可以听到电话另一头敲键盘的声音。然后David清了清嗓子,Jay的指头轻轻的搭在了键盘上,“好”,David说,“就现在!”,……Jay还是没能登录上去。
Jay冲进了那个挤满了玩家的聊天室,“是这个样子的”,他敲道,“很抱歉,你们必须离开那个FTP服务器,因为我没法上传,你们选吧,要么你们离开,我把DOOM传上去,要么就不传了”,一听到这个,玩家们就一窝蜂的离开了,Jay最后一次按下键盘,连上了服务器,DOOM终于上路了。
兴高采烈而又筋疲力尽地,id的人们互道晚安,回家睡觉,他们几个月来都没有睡过一个象样的觉了,只有Jay还没走,他要等着上传结束,半个小时后,DOOM的最后一个字节抵达了威斯康星大学,立刻,上万的玩家涌向了那台服务器,淹没了它,威斯康星大学的网络瘫痪了,David的服务器,崩溃了。
“天哪”,David在电话里结结巴巴地对Jay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