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越来越发达,技术越来越进步,生产力水平越来越高------

这些都是共识。得益于这些,我们的物质世界越来越丰富。相对于祖先茹毛饮血的时代,欧洲黑死病的肆虐,大航海时期天花导致几千万印第安人死于非命,我们现在已经连饥饿都少见。

世界正在变美好,相信在技术、人工智能、科技的进步下,世界会更加美好。这值得骄傲、高兴,每一位都是。我们应该庆幸活在这个时代。

同时,一些人也在担忧:人类可能因此迈入低智商社会。随着科学、技术的持续进步,人类也许会越来越低智商化。

日本作家大前研一在《低智商社会》一书里说:“现代社会的文化,商业,媒体环境批量地生产弱智。这种弱智不是生理和心理上的,而是社会性的,当这种弱智越来越多的时候,整个社会就进入了低智商社会。”

他认为,日本就进入了低智商社会。

日本时尚界泰斗山本耀司也在《关于山本耀司的一切》一书中批评当今的日本年轻女性,他说:“那种女孩,我不觉得她们是‘女人’,是愚蠢的小女孩。她们被宠坏了,觉得年轻就了不起,年轻就最伟大。我又年轻又貌美,你一定想约吧?她们脸上就这么写着。”

关于现代社会的低智商、弱智定义,霍朋飞尔被纳粹关进监狱时,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来论述弱智、愚蠢的人,他在《狱中简书》中说:

十分肯定的是,愚蠢是一种道德上的缺陷,而不是一种理智上的缺陷。

我们惊讶地发现,由于某些特定的环境,产生这种情况,即有些人智力超群,但却是蠢人,还有些人智力低下,但并非愚人。我们得到的印象是:愚蠢是后天形成的,而不是天生的;愚蠢是在某些环境中形成的,在这种环境中,人们把自己发展成蠢人,或者允许别人把自己发展成蠢人。我们还进一步注意到,比起不善交际或孤寂独处的人来,在倾向于或注定要群居或相互交往的个人或团体当中,愚蠢要普遍得多。

由此看来,愚蠢是一个社会学问题,而不是一个心理学问题。它是历史环境作用于人的一种特殊形式,是特定的外部因素的一种心理副产品。

霍朋飞尔说的对,低智商社会并非指心理层面,而是社会学问题。导致这一问题的,是科技、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对人类的便捷性,高效性。

麦克卢汉曾对机器化现象有个精辟论断。他认为机器的出现和丰富,是对人身体器官的延伸,使人变得更加无所不能。比如起重机,挖掘机的出现使得人变成了超级大力士;而且,它们在丰富、强化我们的同时,也对我们进行了“无痛截肢”,使我们在某些方面的能力逐渐弱化。这种弱化是无形的,没有痛楚的。

再往前推,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有个“主仆关系”的论述。他认为,表面看仆人是从属主人,听从主人调遣的,长时间以后,主人对仆人形成强烈的依赖,由于缺乏“劳动”导致干家务能力的严重退化,以及形成的身体懒惰等。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关系会反转,表面上的主人实际沦为仆人的仆人,而仆人反转为主人。清朝和珅和乾隆的关系,其实也是这种关系。有一次,因为和珅实在太懂得乾隆的心思了,服务太周到,以至于乾隆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便对和珅说:“和珅啊,我们君臣二人永不分离。”

乾隆是离不开和珅的,就像我们现在离不开手机。

我们的物质的确越来越丰富,东西用起越来越顺手,而且越来越智能。它们就像我们的仆人,时间长了,我们便对他形成强烈依赖,使自身相关能力变得衰退。比如,没有智能手机之前,笔者能记住很多人的电话号码,有了Iphone后,我几乎一个人的电话都记不得了,要打电话,直接通讯录查找后拨过去。

手机由是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有“能耐”。现在的我们,只要带一部手机出门,基本可以走遍天下。相反,如果我们一旦丢失手机,则可能寸步难行。而且,像丢了魂一样。

表面,手机在为我们提供全方位服务,实际上,我们可能沦为了它的“奴隶”。“当人类发明马车,人类的双腿就变得软弱无力”,埃莫森如是说。

其他方面亦是如此,技术、机器在提供我们方便的同时,弱化了我们的能力,他让我们不再去思考,思索,基于方便,拿来就用。

时至今日,我们的需求基本被机器和技术外包,被满足。它们高效而高能,我们的手、嘴、脚、身体基本解放出来,不必为生活、生产而去耗费太多时间、精力。这种外包和满足变得越来越多,以至于我们要干什么就会直接想起某个机器,某个APP,某个软件,我们的心越来越“程序化”,“物理化”,干燥、枯萎。

在频繁而无止尽的与它们打交道中,我们的时间还不断地被它们打断,没有整块的时间来进行思考和工作。这种与机器、软件碎片化的交流,让我们形成一种习惯:隔一段时间习惯于去关注和想和它们发生“交流”。比如现在常用的微信,微博,就是这样。当有一段时间没来新的信息对你打扰时,你会下意识去打开,查看微信。

这已成为一种习惯。在这种打扰和“交流”中,我们的每天就这么过去。

我们终于沦为被动了,尽管这种被动看起来是主动。我们的心智在无穷尽的打扰和“习惯”中,经常处于浮皮潦草中,不能静下心来做好任何一件事。这是科技和技术带给我们福利的同时,附加赠送的“礼品”。这在王东岳看来,就是“递弱代偿”,即机器、软件等科技物种不断代替人类,让人类一步步陷入“虚弱”中。

在古代,我们的祖先是有智慧的,尽管他们过着物质相对贫乏的生活,但不妨碍他们拥有极致的智慧,不妨碍他们进行大规模、系统性,长时间的思考,工作,并取得丰硕成果。《相对论》,《国富论》,《易经》,《资治通鉴》,电、灯、车的发明,轮船,飞机的制造------

在《未来简史》中,赫拉利将未来的人类分成两种人:神人,无用的人。神人就是制定规则,制造人工智能的类似超级编程者,无用的人是没办法掌握这类技术的人,他们因为物质的极大丰富而得以在世间存活,但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没有贡献。他们没有用。

这是低智商社会的极端和目的地。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社会,因为其强大的服务人类功能,让人类更加陷入低智商社会的泥潭不能自拔。

实际上,对于人工智能,很多人已经在担心,他们持悲观、谨慎态度,霍金,埃隆-马斯克,王东岳------

面对现状,面对未来,怎么办?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有次,庄子在挖一口井,井里挖出来的土后用木桶盛下,然后往上、往外倒。路过者疑曰,为什么不架一个滑轮之类的东西在井上,把土直接从井里吊上来呢?庄子回答说:“有机事者,必有机心”。

使用机械,你的心思、思维方式都会变成围绕机械打转,从而被它影响、左右的情形。庄子主张“抱朴守拙”。

实际上,老子也有给答案,《道德经》说:“知其白,守其黑,知其雄,守其雌”。

当我们在逐渐被手机控制时,当我们的心灵不再沉静、睿智时,当我们的心田变得“程序化”,“物理化”,变得干枯时,我们才会想起弗里德曼说的话:“一切福音,皆是诅咒”。在享受科技、技术带来的物质文明时,我们是否应该坚持某些坚守,保持一些警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