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长发及腰(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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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阁的清晨是静谧的,和尚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日子久了,好事的人给他取了个名字:三无,连起来读,三无和尚,三无来自三不知道,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不知道他的年龄,不知道他的亲戚朋友,也许他还有更多的秘密,大家叫他三无和尚,他听了并不分辨,喊他和尚,喊他三无,或者三无和尚,他只一句阿弥陀佛,算是回应了。这些年,他做的一件事是真的,陪着龚家,见证龚家的兴盛和衰落。

老宅院早已荡然无存,残瓦横亘被清理,平整,盖满了黄土,和周围的土地融合,人们在上面撒种、间苗,浇肥,收获,循环往复。

立春后,天气暖和起来,绿郁匆匆、红的、白的、紫的花竞相开放,新宅院迎来了春天。龚老爷坐在院子里,他分明是位满面沧桑的老人了,他的坐姿和神情,和龚太太生前一样,他的目光空辽,眼前是起伏的山峰,远处是蜿蜒的山峦,梯田的山坡上是耕作的农民。龚老爷这样坐着,久久地一动不动。柳久久从屋里出来,看见龚老爷,遇到小闪拿着件衣服,柳久久接过,他正担心龚老爷受凉,说,我来。

柳久久轻轻走过去,把衣服披在龚老爷身上,龚老爷看见他,没有说话。

柳久久:要是坐累了,起来走走。

龚老爷没头没脑地:你说说,人如果死了,会去哪?

柳久久:什么意思?

龚老爷:人死了,真的能和到地下和亲人见面?

柳久久回答:也许能吧。

昨晚,太太找我,说她的房子漏雨,漏的厉害,她说泡在雨水里很难受,让我帮她去修。

柳久久掐指细算,思忖着,可不是,鬼节到了,我派人去看看太太的墓。

我也去,龚老爷说。

龚家这几年时运特别背,自龚太太去世,龚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让龚老爷猝不及防,先是因为老虎,为了丫头翠娥,连眼睛都不眨,放把火,烧完了龚老爷的宅院。这宅院是龚老爷奋斗多年的财产,是他事业和生命的根基,想到这事,龚老爷悔不当初,觉得自己受到因果报应,龚太太生前对他说的这事,这辈子她很少向龚老爷提出要求,连她自己恐怕都不会想到这成了她留给他终身的悔恨,想到太太,龚老爷充满愧疚, 一步错,步步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拒绝老虎,最低限度他应该想到老虎是个男人,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需要结婚有老婆有后代的男人,自己是个男人,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唉,说什么都晚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凭心论,老虎对这个家是忠诚的,龚老爷本来就相信阴间地狱之类的存在,晚上,有冤死的鬼来找他,向他哭诉,他吓的到处跑,在每个房间跑,在院子里跑,在山上跑,一直跑到从梦惊醒。这时,他会想起曾经过去的时光,高朋云集,宾客满座,他精力充沛,意气风发,多么惬意丰顺的日子,他太太贤良,女儿可爱,女儿,想到女儿,他的思绪随着女儿游走。

龚云烟,这个名字,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他念叨着云烟,这个他似乎很久不关注的女儿,对她的关注从什么时候开始减少的,一时想不起来,他很想念她,想的脑子疼。告诉丫头小蝶,派小闪去找云烟,小蝶告诉龚老爷,云烟会回来看他,他只需要等待,结果,他失望了,满怀希望的他没有等来非常想见的女儿,只等来了柳久久和两个强壮的男人采和宁。龚老爷在失望之后发脾气,发了脾气呆坐,呆坐了睡觉。

柳久久脾气温和,属于凡事心里有数的那类人。柳久久显示了自己的能力,龚老爷的日常事务由柳久久帮他清点,梳理。那些来找他的人,柳久久负责接待,谈话,一切都没毛病。

春风佛面,芳草萋萋。柳久久陪着龚老爷站在龚太太的墓前,柳久久让人清理了周围的荒草,放上祭品以及龚太太生前喜欢的花,龚老爷手扶着墓,对她说,你还好吗?我帮你修了房子,不会再漏雨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龚老爷清醒的时候,会去泉水阁,找到三无和尚,三无和尚热情招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说着说着竟有相逢恨晚的感受,外人只见他们聊得热火,却不知他们聊些什么,奇怪的是,每一次和三无和尚接触后的龚老爷,犹如吃了兴奋剂,精神旺盛,心情愉快,快乐的难以克制。

他还会去找柳久久,认真的听柳久久聊云烟的生活,聊云烟的五个孩子。这个做外公的发现没有好好扮演外公这个角色,懊恼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柳久久见龚老爷如此有兴趣聊自己的女儿,兴致高涨,这个不爱说话的人,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对他说着,他喜欢看龚老爷的快乐“哇,五个娃娃啊。

老大梦雪,每天跟老妈去学校念书。

女孩念书干什么啊?

少奶奶常说,小时候自己闹着读书,老爷硬是不让,她埋怨老爷一辈子,那会子下了决心,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读书。

这孩子,哪有娃娃对爹妈有怨,他不知道天下无不是爷娘这个道理。

老二梦青,是个男孩,很聪明,只是身体弱,命大。

命怎么大的?龚老爷有兴趣的问。

有一次,他去井台耍,掉下去了。

掉到井里?

是呀,被救上来,没了呼吸,都以为不行了,

龚老爷紧张了:后来呢?

后来,被阎王爷放回来了。从那以后,少奶奶百般小心,走坐把他带在身边,他有个弟弟叫梦好,少奶奶把他带在身边。

呀—我的这两个外孙孙,我还没见过面,等我的身体好些,硬朗了,一定去看他们,还有两个呢?

老四梦兰,老五梦美,保姆带的。

龚老爷一脸幸福的样子,人到了老年,渴望一种儿孙绕膝的生活,那种快乐来自以后生命延续的希望,龚老爷没有体会到,竟然渴望家里有小孩子的来到。

老妈子把洗好的衣服散开,在院子里晾好,接着去厨房,看见小蝶往亡茶壶里泡菜。

小闪呢?

刚才在弄那些花草。

老爷这阵子好多了。

是呀。

小蝶一边回答一边端着茶壶走出去。老妈子戴上围裙刷锅,淘米,点火、烧柴,拿出一大堆的各种菜肴,整个过程干净利索,这个时候,进来一个男人,长的人高马大,眉宇俊秀,这是柳久久带来的年轻的佣人,老妈子知道他话不多,有力气,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大家叫他采,采招呼老妈子,大婶。

老妈子说,你来的正好,帮助我把这些土豆洗了。

你们那里的土豆怎么吃?

烧。

烧?

把土豆扔进土坑里的火堆里,慢火煨,煨的软了,很好吃的巴适。

我们是把土豆煮熟,捣成泥,放盐,摊成粑粑吃。

我们那儿的是把玉米粉这么做粑粑。

采端起一筐土豆往外走,他三两步攀上坡,顺势往下跳跃,把土豆放下,溪水哗啦啦流淌着,发出愉悦的声音,采用水洗把脸,把土豆筐放进小溪中间,泥水被冲走,他起身,发现土坡的上首有个人影,不由得好奇,周围的人挑水很少来这边,家里的几个人局指可数,什么人跑到哪里干什么,采定睛一看,那是位女孩,身穿浅蓝色衣服,袖子挽起,露出白白的胳膊,裤脚挽起,露出白白的双腿,他好像刚刚洗完头发,头发披散着,她双手扑打着水花,双脚踩着水,然后,细心的梳理她的头发,用帕子包着绾起,在蓝天的映衬下,天仙一样漂亮,采看的呆住了,采认出她是龚老爷家的丫头,叫小蝶。

老妈子喊道:你的土豆洗好了没有?采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连忙洗土豆。眼睛却没离开小蝶,小蝶发现有人盯着她,连忙放下胳膊上的袖子,双腿上的裤子,急急的走了。

和采一起来的年轻男人叫宁,宁已结婚,有个儿子,媳妇在家乡和婆婆住在一起。晚上,采和宁巡视院子内外,他们认真看门窗有没有锁牢关紧。

宁说,咱们都来了大半年,每天也没什么事。

采说,嗯嗯。

宁说,你不想家吗?

采说,这挺好,清闲,不用太辛苦。

宁说,你懂个逑,身边没有女人,闷得很。

采不吭声。

宁问他,订亲了没?

采摇摇头,眼前浮现出早上小碟的情景。

你晓不晓得,我想我的儿子,我那个儿子,生的好乖。

采心不在焉的嗯着。

从那天起,采的心里失去平静,每天有个小老鼠在怀里乱串,不得安生,都说有爱情的人会有小心机,采暗暗找机会,可是机会总和他作对,龚家的男人和女人吃饭都是分开的,何况他是外来的人,这样,过了十几天,采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小蝶。

这天,龚老爷的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自从家里发生一连窜的事情,身体和大脑受了刺激,以前的朋友或生意伙伴不是疏远就是的停止来往,门庭早已稀落,突然有个人来访,龚老爷十分高兴的,来人是位老者,却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声音洪亮,老爷子,看看我是谁?还认得我不?

龚老真端详着他,他身穿着军服,从部队里来的,他军官朋友不多,早年因为打仗,走了很久,会是谁?

岁月催人老啊,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中校。

后来当了将军的中校。龚老爷接着说。

如果不是当事人是无法感受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好像生死至交的老战友,龚老爷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述,将军百感交集,龚老爷吩咐,摆酒上菜,两个人都有把酒言欢,一醉方休的豪迈,两个人谈了很久。

老中校,不,应该是将军一直在打仗,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从军阀混战打到抗击日本鬼子,无数次死里逃生,血染沙场,妈的,打日本鬼子打了八年,终于把他们打跑了,将军的神情充满自豪,这群狗日的,跑到老子家里撒野,哪能给他好果子吃,这回,中国人胜利了,老子不想打仗回老家来,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龚老爷说,你这么久没回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先在这里住下,把身体调养好,我这什么都有方便得很。

将军说,那可要给你添麻烦了。

龚老爷,我正好有个伴。

怎么?太太?龚老爷说起龚太太去世,老虎放火,两个女人和佣人的死亡,以及自己这几年的消沉失落。

将军黯然,人生没人能琢磨透,这下好了,不因再打仗,好好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将军记得龚云烟,问起这个他当年差点抢走做姨太太的姑娘,龚老爷哈哈的说,有了五个娃娃,其中两个儿子,这句话让将军感叹:我真不孝,身边的女人跑的跑,死的死,也没留下一儿半女,现在才想开,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该留个后。

酒喝到尾声,小蝶端了茶到进杯,将军看见小蝶,眼睛竟然直了,龚老爷喊他几声都没听见,将军猛然站起来,对着小蝶“啪”地敬了个礼,小姐,我要娶你。小蝶一惊,手中的茶盘没拿稳,掉在地上,茶盘上的茶壶滚了几滚,说来也怪,竟然完好无损,将军弯腰把茶壶捡起来,你们看,这个壶没碎,说明这是天赐良缘、大吉大利的事情。

龚老爷让小蝶出去,对将军连连说,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的。

怎么?将军问,嫌我老了。

龚老爷,不是。

将军说,只有这一点原因。

龚老爷:小蝶已经订亲了,连迎娶的日子都选好了。

将军仰天哈哈大笑,双手抱拳,我以为什么原因呢,把她的男人喊来,退婚。

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军营啊?

我看中的女人,跑得掉吗?当然,除非我放了她。

这是龚老爷听的懂的一句话。

这个消息对另一个情窦初开的男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个人是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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