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条老街

那年,那条老街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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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年,我们常常竖起耳朵听着从教室外飘来的歌声,歌声从街的那头传来,电影院的高音喇叭,流行音乐在这个小镇刚刚流行的年代 ,让我熟知了港台歌星邓丽君/龙飘飘//韩宝仪//大陆的/程琳/朱晓琳/那些让人迷惘的歌声,不知道咖啡是什么东西,唱着路过咖啡屋,不知道倘卖无是什么意思唱着酒干倘卖无。从此那个小镇,那条街上杨姓跛腿的鹅块叫卖声不再那么惹眼,廖姓猪肉摊上争吵声不会再是我们议论的话题了。

偶尔,我们躲在院墙外,听着歌,抽着饭票换来的小鹅牌香烟,划上一根火柴,火柴硫和磷燃烧的味道很香,点燃香烟后,把没有完全熄灭冒着一缕细烟的火柴茛放在鼻子下面深深的嗅了嗅,然后潇洒扔掉。晚上天气有点凉还是希望老天北风长刮,那样歌声会听的更清楚......

(二)

中学和电影院本是一条街,却真的成为弥红灯到月亮的距离,当年的影院是这个镇子标志建筑了,有头有脸的人们常常光顾的地方,放映之前一小时左右的音乐算是播放者最大的炫耀了,广告也好,炫耀也罢,总算是上苍的恩赐给我们的最大快乐。

临街的窗口白家小卖店灯光略显辉煌,白姓的白发老人和我们不算陌生,当然是客户与老板的关系,学校食堂的饭票成为这条街流通的第二货币,饭票从食堂会唱阿里巴巴的小沈手里流到差点成为将军的小店老板手里,取款机到商场的过程,除了购买商品之外,偶尔还侃侃大山,白姓老人话到情深处,情不自禁的拿出泛了黄的毕业证书,自诩叶帅签名的武汉黄埔二期学员,在众多诧异声中他举出一连串的论据,于是我们相信了,为之诧异,惋惜。

(三)

白家对面是孙家的饭馆,炸油条,蒸包子,煮稀饭,我们会拿出真在的红皮(饭票,橘红一斤,老红的半斤)换来包子油条,直到人都走的老远了,老板娘还会“热情”的盯着背影,怀疑刚才是否混走了她的肉包子。

高凹不平风化石铺成的街道,很晚还有人走过,大都夜习的中学生,从住户窗帘里挤出的昏亮的弱光显示出十五瓦灯泡最大的能量,街中央有家王姓饭店,老板又瘦又高,老板娘又高又胖,绝对的非常男女。猜拳道五的声音足以让你止步小窥,你会骂声 :饥肠响如鼓,王门酒肉臭。醉酒者彰显自己奢侈的身份总会高声大语,踉踉跄跄,被凸起的石块险些绊倒,随之嘟嘟囔囔,骂骂咧咧,我们总是吓得躲远点,担心碰上没事找事的主儿。

(四)

那条街有讲不完的故事,提起当年小镇娱乐界的老前辈,要数有个杨姓叫老九的男人了,一条长布白袋子,不,灰色袋子搭在肩头,手拿竹板俨然一副潇洒的模样,自称踩百家门头的,瘦瘦的,中等个头的中年人,头发不理不洗,牙齿不刷不漱,恶心程度足以让你生呕。

他还是拥有众多粉丝,他会两手打着竹板,说唱到兴奋之处,嘴角发白,吐沫四溅,引来无数闲人围观。所谓说唱,无非阿谀奉承,瞎扯乱编,讨得主人欢喜与无奈的施舍,肉铺会把那些带有淋巴的肉块丢到他伸出的碗里,包子铺会把发硬了的馒头丢在他的袋子里,买菜的会把蔫巴的小萝卜给他,卖豆腐的切个小方块递给他,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抓放到嘴里,吃的有点急,一个喷嚏,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豆渣喷溅出来,就像打开的消防桶,吓得近处围观的孩子们,四处闪躲。

也有给钱的,五分钱的硬币盖住他的碗底。你要骂他脸皮厚,他会说,我妈生我就没皮没脸,是屁股,是屁股,骂他八辈祖宗,他也会乐呵呵的,就算他会生气,谁又在乎他呢。他既不是孔乙己,也不是阿Q,很另类。罢了集市的时候,他所有荤素几乎都有了,至于回家红烧,还是清炖就没人过问津了。

(五)

娱乐界向来不缺人才,小镇也不例外,还有位奇人小镇人不能忘记,天生侏儒,四五十岁了,只有八九十公分高,姓孙,人送绰号小眼,人家不像那个叫老九的那样没皮没脸,是个颇有自尊的男人,学的是表演,唱一些民间传统老调,现在想想也算小镇的瑰宝,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他之后是否有人继承我已不知,假若失传实乃为之遗憾。

《二十四劝》《小寡妇上坟》还有《十八摸》等黄色小唱是他经典段子,他的表演绘声绘色,颇有造诣,他在演出的时候经常被女演员戏谑,或抱起来举过头顶,或抱起来转上几圈,引来全场欢呼喝彩声不绝。

他的声音很洪亮,介于童音与成年人之间,不知道哪个经纪人发现了他的天才,从此在那个衣食匮乏的时代有了他生存之道,娱乐界总是是非多,据说当时他也颇受一些女性追捧,有没有相爱,没有得到证实了。

(六)

学校旁边还有一家私人诊所,真的方便了很多学生和群众,生意也很不错,只是医生阿姨命很苦,有个十四五岁的傻儿子,整天给她制造很多尴尬和无奈,傻子名叫老贺,母亲细心的照料,穿着还算整洁,老贺习惯性的动作是鼓掌,正常人鼓掌是遇到需要鼓掌的时候手放在胸前鼓掌,他非也,头歪倒左肩,双手贴着左肩与耳朵之间使劲的拍打,笑得呲牙扭嘴,表情不堪入目,习惯性的语言是请坐,付钱,别贺三句话。

老贺的热情程度有时会让来者哭笑不得,记得一次有位女生到诊所去拿点感冒药,老贺和母亲一样热情,请坐,然后看着女孩鼓掌一个劲的傻笑,人家都知道老贺是个傻子也不介意,女孩拿着药准备离开时,傻子搂着女孩胳臂亲昵的不让走,后来他母亲劝他,也不放手,弄得女孩面红耳赤,老贺被母亲打疼了双手才肯罢休。

平时阿姨走到哪里要把老贺带到哪里,以防老贺出什么万一。一次,阿姨去学校厕所,阿姨前脚刚进去,老贺后脚跟着也进去了,这下热闹了,简直滚油锅里丢了支冰棍,炸开了锅,一大帮女生,“妈呀”一声提着裤子捂着脸逃出女厕,引来厕所外面的同学们莫名其妙,观望后同学们捧腹大笑,原来不是女生错,都是老贺惹的祸,这史无前例的举动成为学生们茶余饭后的牙祭。无知者无畏足以让老贺大秀了好多年。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那年快乐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何尝不是一种忧伤。偶像或英年早逝,或早已淡出公众,那些街头小贩,杂耍艺人,可怜的老贺,有的早已死去,生者还在挣扎的活着。无论他们人生多么卑微,明星们多么的显贵,他们同样都在我的记忆里不曾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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