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中,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阳光挣扎着刚露出头,又被盖上了。
号称一年四季独缺冬天的深圳,人人都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最后一批坚持穿短袖的人应该被冻死了吧,有几个星期没见过穿短袖的人。
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暴龙在瑟瑟发抖中绝望的望着飞翔的翼龙,恨自己没有翅膀,翼龙飞着飞着,翅膀开始结冰。脖子最长的双腔龙悲伤地望着寸草不生的雪地,即使如非鸟类恐龙中的王者——霸王龙坚持到最后,也没有熬过那个漫长的冬天。如果它们熬过去了,也没有如今人类的什么事情。
1941年开始的列宁格勒保卫战,德军871天围城。在1942年的冬季,每天因为饥饿死亡1万人。当所有雀鸟、老鼠及宠物被生还者吃光后,接下来开始吃人。这是一场历史上最血腥的战役,死亡150万人。
中国历史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安史之乱中,官员张巡带领几千守军对抗十几万叛军,在大大小小的400次战斗中,叛军始终没有攻下睢阳。连续几个月的围城让城中已没有任何可吃的食物,最终张巡开始烹了自己的爱妾,分给士兵吃,接下来的事情,据说吃了3万人最终坚持到胜利。——这样的情况下,很难说对错。叛军倘若破城,也少不了屠城。蔡骏以此为题材写了一篇短篇小说《肉香》,让我想起一句古语——此时无声胜有声。好的惊悚电影从来不会有令人尖叫的镜头,好的小说同样如此。
这是电车难题的现实版,假如你是电车的驾驶员,前面50米有分叉口,左边铁轨上绑着1个人,右边铁轨绑着5个人,你已经来不及刹车制动,你是往左还是往右。假如你是无人驾驶汽车的人工智能开发工程师或者是产品经理,行驶中遇到紧急情况,左边有4个人,右边有1个人,刹不住车,程序该怎么执行?而这才是导致目前一些国家没有通过无人汽车驾驶上路的主要原因。也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拦路虎,除了技术上仍需努力的原因之外,剩下的是人类社会对于道德的理解——人工智能的发展最终引发的是道德危机。
20世纪英国探险家斯科特和来自挪威的探险家罗阿尔·阿蒙森两队人马,一同角逐首次登上南极大陆的国家荣誉。最后的结果是罗阿尔的队伍成功登陆,斯科特晚了一个月才到达,在返回的途中队伍全军覆没。斯科特失败的原因是因为准备不充分因而无法对抗南极严寒多变的天气——相当于12级以上的台风属于常见,而温度在零下40度到90度之间。《世界上最糟糕的旅行》一书详细的讲解了整个过程。如果你要创业或者渡过寒冬,建议你在有地暖的房间里,在温暖的壁炉边,火光在眼角余光里跳跃,在阅读灯下躺在沙发上细细品读这本书。
当你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可能在想,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不写对2019年的新年期盼呢,立上几百个目标,瞎猫碰上死耗子,总有几个目标能实现。大过年的,可不可以不要写得这么丧。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上面内容本质都是“坚持”——只不过在坚持的过程中可能会付出代价,还有可能最终失败。人们只关注那些成功的故事,哪里会记得失败的案例,这导致生活中充满了焦虑和急功近利。
少听一些罗胖的跨年演讲,可能也可以缓解焦虑。你听了演讲,听了过去一年里的总结和趋势,然后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像是在德云社边上的天桥下听了一场精彩的说书。接下来的生活依然一成不变,无论是大趋势和小趋势,知道这么些概念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趋势变化带来的焦虑,深深感觉到作为个体的无力感。
我公司旁边是个楼盘的建筑工地,隔几天会抽空到空中花园用手机拍几张不同时间段的照片,记录一栋大楼从打地基到封顶的过程。打地基的时间非常久,久到让人怀疑工地是不是停工。此后速度非常快,半年不到就完成了封顶。后来因为互联网寒冬来了——对我们来说,快发不出工资就是寒冬。于是我们在一个蝉鸣声声的夏天里把公司从高大上的写字楼搬到穷困潦倒的艺术家扎堆的旧工厂艺术区里。
在厂房办公室的楼梯间里,我常常会在早上、中午、晚上拍一张窗户的照片,窗户外面是相同的景色和不同的光线——窗户是天然的相框。坚持用手机拍摄一个固定的场景,看起来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实际上也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源于我的一个实验,名字有点长——《关于便携智能设备定点接收光线能力与经济发展趋势及缓解脑神经拥堵指数的非线性关系研究》。假如你要写论文或者让行为显得比较高端,用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名词来堆砌是流行于学术界亘古不变的不二法门。这个实验的研究结果不重要,但是我发现如果要制作一部2小时的电影,至少需要在同一个位置拍172800张照片时,我才意识到,在固定的位置按一下按钮这么简单的事情要坚持下来有多么困难。
所以如果在新的一年里,可能我还会做一些类似的实验,但不会再去固定的拍摄一个场景。可能会做一些改变,业界俗称微创新——例如每天在上下班的路上,把路按照长度分成N等份,从第1个点拍起,一个点只拍一张,次日再拍第2个点位,依次类推,直到拍完N个点,再从第一个点开始拍,周而复始,这样能积累出原始素材,用来研究上下班高峰期的变化。如果可以,还可以记录一下每天在每个点的情绪变化。
上面说的也有可能只是扯淡,我没有给2019年定任何明确的目标。能把2018年没有做完没有做好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就已非常不错。十年前买的书,依然有一些没有拆封。可惜书不是美酒,酒越放越醇,书越放越沾灰。不仅沾灰还占地方,算一下房价能明白保存书的代价不小。关键在于那些书丢了可惜,送人太麻烦,留着占地方。
例如弗洛依德的丛书,里面有《性学三论》、《日常生活精神病理学》、《精神分析运动史》等等。我不敢立志成为心理学家,买了这套书纯粹是当时书店搞特价,这种书好卖才怪,只有我这种无知群众像超市里遇到大减价的大妈一样冲动下单。收到书的时候才开始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买这些书作甚?
如果从坚持做一件事这个角度来看,我至少坚持了10年没有拆开这些书阅读。如果问我对未来的科技有什么展望,我希望将来的书在主人很久没有翻过的情况下,会自动跑到主人面前然后自己打开并朗读,这样的书是懂事的书,是成熟的书,是长大了的书。
人为什么喜欢在新年开始的时候立目标呢?
本质上源于对掌控欲(控制权)的焦虑。
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带来一定的权力。当你遇到法律上的问题会找律师。生病了找医生,律师和医生因为有专业知识同时拥有了权力。当你在某个领域缺乏知识,会变得茫然不知所措,缺乏控制感。这是目前知识付费时代焦虑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开车的时候一点也不害怕,如果坐其他不熟悉的人开的车,会有一些担忧和焦虑,甚至感觉到不舒服,因为方向盘不在自己手里,缺乏掌控权。极度不舒服的时候,还会晕车,晕船,晕火车,晕飞机。
人类害怕人工智能的潜在原因本质上是害怕失去掌控权。害怕归害怕,事实已经发生,人工智能算法已经在帮我们做决策,善于自我安慰的人类会违心的说,我还是有选择权啊。对啊,你有选择权,但是你最终还是在机器给你的有限范围里选择。说到底,我们还是没得选。
没有目标,会让人从心理上缺乏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是人类最为排斥的一种特性。人会感觉到失去对自我的控制权。能被作为目标的事情,从来都具备一定难度。我就从来没见过有人立下新的一年里,花掉多少钱、增胖几十斤、玩多少游戏这样的目标。我一直都是等到皮带系不住理想的时候,才开始锻炼。
时间用来给人浪费,金钱用来给人挥霍,目标用来给人放弃。这都是它们的使命,也是宿命。
我没有目标,能过好每一天,坚持做一件事,本质上还是目标。所以没有目标,也是一种目标。
记住“坚持”二字,不立目标,也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