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猜出的名字和莫名的爱情
1
短暂的春节假期过后，人们又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体重是人们过节后不得不谈论的一个伤心话题。
“姐，你看看我，我还有救吗？”方北在修容镜前，一脸愁容。“我感觉我的脸快赶上新疆的囊了，怎么办啊！”
“你行了吧，就你那张巴掌大的脸，还想和囊比。”鹿漫天有些无语，她见多了方北这样明明瘦得要命，却每天嚷嚷着减肥的女人。听到鹿漫天那么一说，方北似乎不怎么难过了，竟和鹿漫天讨论起晚上上哪儿吃饭、哪家的菜比较好吃的问题来，呵呵，女人心啊……
“漫天，帮我个忙，帮把这些材料送到老王那里去。”老刘把手上的材料塞给鹿漫天，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老刘真是个好男人，长得帅也就罢了，还这么体贴，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男朋友。”方北望着老刘去的方向，脸上春意泛滥，妥妥的青春期小女生样子。
“帮我把这些材料送到王妈那里，菩萨会保佑你遇到一个比老刘还要好的男人。”鹿漫天想趁热打铁，让方北给自己跑跑腿，说起了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你少来，我可不相信什么菩萨。”方北拒绝了上司给的任务，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太不可爱了，看我以后怎么修理你！”鹿漫天气得牙根痒痒，心里有些不爽，方北这丫头居然不把她这个上司放在眼里，她暗暗发誓，要好好教教方北怎么乖乖听话。
鹿漫天抽空去了老王那里，到那儿时，老王正在教育一十八九岁的姑娘，那姑娘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穿得很凉爽，在这大冷的天里，看得鹿漫天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是第几次被抓进来了，听叔叔的话，别再闹了。”老王生气但又无奈，他实在关心眼前的这个姑娘，但又对她的不听劝导无可奈何。那女生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她的眼神扫到鹿漫天脸上时，停了几秒，然后又撇过头去，鹿漫天敢肯定，那女生认出了她。
老王出来时看到鹿漫天，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笑得像个老小孩，脸上的沟壑深了不少。“漫天，你怎么来了！哎呀，来来来，坐这儿。”
“怎么了师傅，开心点，看你白头发都出来了，都不帅了。”鹿漫天给老王捶了捶背，想让老王开心些，想当初她刚来到这儿时就是老王带着她的，那会儿的鹿漫天还很青涩，对工作不是很了解，笨笨呆呆的样子让老王为她操了不少心，鹿漫天背地里偷偷叫老王王妈，这个绰号里边既有调侃，又有情深。现在的鹿漫天已经变得很有主见也很敏锐了，而老王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操心，鹿漫天总是以此调侃他，而他也不再反对，只说是年纪大了，人就爱瞎操心。
“师傅，那姑娘是谁啊，看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认识她？”
“别说了，周局的女儿，整天在外边惹事生非，现在周局已经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了，我和周局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了解他，他这也是气得没办法了才这么做，我这个做朋友的也该帮帮他，可是这姑娘就是犟，三天两头进来一次，她爸的名声全让她给毁了。”
“叛逆的不良少女啊，这可有点难搞了。”鹿漫天当然认出了这个女生，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冰冷而有充满傲气。“师傅，既然她不听劝就由她去呗，就是可怜了周局长了，儿女都这么大了，还得给人擦屁股，面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鹿漫天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难听，但还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她往对面看了看，那个女生在笑，显然听到了她说的话。虽然鹿漫天不知道这个女生到底有什么烦恼，非得用一些偏激的方式来解决，也许人都是这样的，一旦找不到安全感，就会把自己变成刀刃，逢人必伤，以此来伪装自己，试图将内心的脆弱埋葬掉。
鹿漫天和老王唠了会儿嗑后就出来了，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她不想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她觉得越发有趣，于是就打消了打的的想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路遛狗似的。
“我说，你不会是要走个百来里路的吧，你不打车的吗？”身后的人先发话。
鹿漫天回过头，挑着眉，说：“是你啊，你跟着我干嘛啊，想报复我啊？”
“我还以为你会打车，想跟你坐个顺风车，我兜里没钱了。”女生苦笑着，看着鹿漫天，眼神奇迹般地温暖了起来，像是和熟人说话一样。
“你不会是把我错当成你妈了吧！”鹿漫天还没打算和这个女生好好说话，而且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和陌生人聊得来的人。鹿漫天说完就走了，走了一大段路后没听到那脚步声跟过来，以为是女生明白了她的话，但再回过头看时，女生已经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身体有些抽搐，这下子她不想管都难了。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鹿漫天搂着女生，女生的手很冷，嘴唇发紫，脸上也不断有汗冒出来，鹿漫天看着这女生，知道她一直在忍着，转向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再开快点。”
“姑娘，再快的话警察就得找我了！”司机也有苦衷，但还是慢慢加速。
2
“什么，痛经！”鹿漫天拍着桌子，瞪得乒乓球一样大的眼睛把面前的女护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女护士那明显的举动让鹿漫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降低了音量，然后对着那年轻护士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真的只是痛经？不是其他的什么病之类的吗？”
女护士点点头，小声嘟囔着说：“痛经还不够她受的吗？”然后看了鹿漫天一眼，又说到：“待会去领个药就能走了。”
“行，谢谢你。”真是奇怪，替别人办事还得替人道谢。鹿漫天回到病房，看到女生还在那儿睡着，床头上贴着病人的信息，姓名那栏写着周程安。
“我还没死呢，别这样看我。”周程安突然睁开眼睛，看到鹿漫天正在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在看她。“你这个职业病还真是可怕。”说完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看你是不是还健在，”鹿漫天翻了个白眼，又说：“痛经就不能早说吗？害得我紧张得要死，记得吃药啊，我还有事，先走了。”鹿漫天毫不客气地把药仍在床上，又看了周程安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谢啦，鹿漫天。”
刚打开病房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后，鹿漫天顿了顿，但是又不好意思回头。很久以后，鹿漫天问周程安，为什么会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名字了，周程安说是猜的，就那样顺口地叫出来了。
周程安再次出现是在那年的七月份，不过那次不是在警察局，而是在鹿漫天的家门口。那天鹿漫天忙到很晚才回家，卫里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鹿漫天忙得焦头烂额，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要是还想活着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就他妈的别再烦我了，听到了吗？”
“姐，你也太恐怖了吧，这样对你男朋友真的没问题吗？”方北收起了刚刚看完笑话时的模样，一脸认真，那演技没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真的是可惜了。
“请注意你的言辞啊，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能这么关心你，你不会真当我瞎吧，”当看到鹿漫天恶狠狠的眼神时，方北又立刻改了口，说道：“就算不是男朋友，对你这么好就从了呗，要是你真不喜欢的话就介绍给我，我倒是挺乐意的。”
“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我待会要检查的。”还没等鹿漫天说完，方北就灰溜溜的钻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安安分分地工作了，头都没抬起来过。
卫里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手里夹着一支烟，看到鹿漫天向他走来时就立马将烟掐灭，张口深吸一口空气，又吐了出去。
“回来了，我妈也真是的，你能出什么事啊，非得让我在这等，”卫里假装到处张望，其实偷瞄了鹿漫天好几眼，看到鹿漫天正盯着他看，就有点不知所措，又说：“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卫里，谢谢你啊，这么关心我，今天是我不好，不应该那样吼你的。”鹿漫天酝酿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这是她第一次向卫里道歉，以前不管把卫里揍得多惨，她都不会觉得对不起，即使是她有错在先也是一样。
卫里很是惊愕，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和自己道歉，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鹿漫天向别人道歉，惊愕之余，他心里有藏不住的兴奋。“好了，没事，我都习惯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方北的那番话的缘故，鹿漫天竟跟着方北一样胡乱猜测了起来，于是不由得想起自己对卫里的态度，觉得尴尬又愧疚。
“卫里，你打算交女朋友了吗？”鹿漫天记得，卫里高中时拒绝那些爱慕他的女生，都会以还没打算交女朋友为借口。
“我……”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的吗？谈个恋爱还扭扭捏捏的。”周程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打断了鹿漫天和卫里的对话。“喜欢就爽快地说出来嘛，不说谁知道啊！”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卫里，脸上写满嫌弃。
“你怎么在儿，这一带又有人得罪你啦？”鹿漫天不解地问。
“拜托你能不能想着我点好的，我是专程看你来了好吗？我考上大学了，以后不打架了。”
周程安听了继母的话，对自己的父亲服了软，但其实她没对自己父亲说过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全是继母在父亲面前给她求情。周局长虽然对女儿一句道歉话都不说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女人能够乖乖回家已经实属不易，也不再计较什么，只是要求周程安好好考大学，不要荒废了学业。
“你们认识啊？”卫里问鹿漫天。
“算认识吧，但是不熟。”
“……”周程安想反驳，但是又觉得鹿漫天说的有道理，她不能要求一个还没真真正正了解她的人承认她们是朋友。“没事，现在不熟，以后会熟的。”
周程安走了，鹿漫天想不到这个女生会亲自来找她，而且以一种脱胎换骨的姿态。突然想起卫里还在自己身边，又为自己刚才问卫里的话感到尴尬，鹿漫天的脸颊像被火烧过一般，她打算趁卫里不注意时跑上楼去，可步子还没迈开，就已经被卫里紧紧地抱在怀里。卫里呼吸的频率有点快，呼出的气在鹿漫天的后劲上挑逗着。
“鹿漫天，我已经想好了要交一个女朋友，你做我女朋友吧。”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鹿漫天乱了阵脚，她的耳朵不争气地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急切地想挣脱，可卫里却一把转过鹿漫天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但鹿漫天的眼睛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卫里看着鹿漫天泛红的脸，手微微托起她的下巴，然后深情地吻住了她，他的灵舌撬开了鹿漫天坚固的防线，急迫地想享受她的甘甜，贪婪地吮吸着。
鹿漫天似乎在卫里怀里找到了安全感，停止了挣扎，他的拥抱很温暖，他的吻很轻柔，能让鹿漫天忘记所有的不安，让世界只剩下美好。不知不觉中，鹿漫天的手搂住了卫里的腰，贴近卫里，贪婪地享受此刻的缠绵。
那天，鹿漫天躺在卫里的怀里睡着了，醒来时感觉家里多了些人味儿，不再那么凄凉。身旁的卫里，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皮肤黝黑，发型的线条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拖沓。她鹿漫天用食指轻轻地刮了刮卫里的鼻梁，眼里有藏不完的笑意。猛然间，卫里将鹿漫天一把勾进怀里，不让两人之间留有一点缝隙。
“摸我鼻子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卫里睁开眼，一脸宠溺地看着鹿漫天。
“少来！”鹿漫天想推开卫里，而卫里的一个吻又让她老实了。
以前卫里每次来鹿漫天家，都会逗逗那只老鹦鹉，偷偷教它说鹿漫天是泼妇之类的话，无论卫里怎么折腾，那鹦鹉都没有再开口过。那天，当卫里走到老鹦鹉笼子前时，它居然奇迹般开口叫了鹿漫天的名字，鹿漫天以为自己幻听了，带着一脸泡沫从卫生间里跑出来，激动地快要哭了。
那天，卫里对鹿漫天说：“为了让老鹦鹉继续说话，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会对你们两个负责的。”两个人注视着彼此，噗嗤地笑了，好不容易营造的那点浪漫氛围，让这两个人亲自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