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是一个“挑刺大王”,凡是跟我处过对象的妹子,都“亲切”的称呼我为“挑刺哥”。
挑刺?不对,准确的说是挑剔。比如A女,长相可以,但身高是短板,还不到一米六。这时我就会这样想:孩子的身高普遍跟妈妈,以后有小孩了,个儿长不高咋办?Pass掉。
再比如B女,长相身高都可以,但只有初中学历——以后有小孩了,家庭作业咋辅导呢?继续Pass掉。
C女,太瘦,单眼皮,皮肤也比较黑……Pass掉。
D女,大专学历,长相漂亮,而且还写的一手好文章。我很满意,但对方身材过于瘦弱,一米六五的身高,体重只有九十斤,动不动就感冒……最终,我被人家Pass掉了。
眼瞅着就要奔三了,还是单身一人。家里人很着急,尤其是大姐,骂我脑子不开窍——自己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没有潘安之貌,还老以貌取人,读了个野鸡大学就自以为学富五车了(在此提出抗议:我读的是教育部备案的民办高校,而不是野鸡大学)……
在大姐的启发和教育下,我最终找了一个穿高跟鞋时身高刚过一米六,身材壮硕,单眼皮,肤色较深的女子为结婚对象,我没再挑剔,因为该女子读过大学(最初是大专学历,后来又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本科学历证书,很励志),喜欢甜食(我后来转行做西点还是听从了她的意见),喜欢阅读,喜欢旅行……而这些,也恰好都是我喜欢的。
后来呢?没有后来——相处了多半年后她把我Pass掉了……
—1—
2009年,我在上海的一家空调组装厂上班,期间认识了一位来自我省白银的女子。长相还可以,就是皮肤有点黑,身材偏瘦。
那时她对我很有好感,说将来找老公就要找我这样的,至少有大专学历(她是中专学历),身高不能低于一米七的……
看看,话都说透了,可我还是挑剔人家既瘦又黑(其实肤色并不黑),还是单眼皮……最终我没有将友情升华为爱情。
2012年,她结婚了,老公在他们当地的移动营业厅上班,大专学历,身高有一米八,长相帅气。
她当时结婚的时候彩礼要了两万八,老公家是农村的,只有一院子砖瓦房。
我问她,没房没车,依然跟他走,不后悔吗?
她说不后悔,只要人好就行了。选对了人,房和车慢慢的都会有的。
事实证明了她的选择没有错。
婚后的几年时间里,老公工作兢兢业业,从一个普通的职员提升为部门经理,她在家带孩子,帮公婆料理家务,还要种地。
她现在已经是两个丫头的母亲了。
我问她,生了两个丫头,你公公婆婆和老公没有“皱眉头”吗?
她听后“哈哈”大笑,说生男孩还是女孩都由老公的基因(染色体)决定,他们怎么能怪罪我呢?
她还说大女儿秋天就要上小学了,她和老公合计好了,要在市里买学区房——我结婚的时候可以不要房子,可女儿上学必须有住房——孟母三迁的故事已经诠释的很到位了。但学区房价格不菲,我准备再承包十亩地,种些蔬菜,到时卖菜以贴补家用。
我问她二宝才出生,你哪有时间去种菜啊?
她说公公婆婆身体都比较硬朗,他们可以帮我看孩子,也能帮我干地里的活……
她的歌唱的不错,在“全民K歌”里,听过不少她的歌曲,嗓音婉转清新,情绪饱满。
听她的歌,会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感染力。
媒体人喜欢用“正能量”这个词,因为这种能量会热情的传递下去。
而拥有这种“正能量”的人,日子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
祝福她。
—2—
安宁西路520号,兰州×宝纸制品有限责任公司。
十二年前,我在兰州安宁区一家叫“×宝”的纸制品工厂上班。之所以还会记得当时的地址,是因为那时我给《兰州晚报》副刊投过稿,在稿件的附件里留下了我工作的地址。当时副刊的编辑叫“娜夜”,我省著名的女诗人。
十多年过去了,《兰州晚报》副刊已没有纯文学类的版块了,娜夜老师也不知道去哪了。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沿着安宁西路走到了520号,曾经的那家工厂已不见了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在建的高楼。
物是人非。
可那份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
—3—
那时车间里有十二名员工,除了我和组长(姓张),还有一位名叫严凯的男工外,其余都是女工。
我和严凯负责卷纸和切纸。女同事们负责包装。每天八小时,单休。
记得当时每月七百多元的工资,可由于产品滞销,我们的工资经常被拖欠。大伙儿都是年轻人,闲暇时间又比较多,所以下班后我们经常结伴打篮球,或者外出去喝酒,打台球,泡网吧(当时好多同事还没有QQ,也不会玩游戏,他们都是在我的带动下学会了上网的)。
我们厂里有个篮球架,隔壁是一家汽配厂(现在依旧在原址)。下班后经常有汽配厂的员工来和我们打球。我和严凯,小张,还有食堂帮厨的小毛对阵汽配厂的员工们时,在场地边上呐喊助威的都是我们车间的女工。如果打球赢了,我们就会兴高采烈的去喝酒。
因为女同事居多,每次喝酒时除了啤酒,还会要几瓶饮料。但有好几位女同事不喝饮料,她们跟我们一起喝啤酒,其中一位名叫王莉的女同事,酒量比我还要好。当她一口气干了三瓶啤酒的时候,我对她只有刮目相看了。
那时大伙儿都很好客,都想请大家喝酒,可兜里都没多少票子。
工资总是一拖再拖,好不容易在财务处支取了两三百快钱,还没喝几次酒,没有疯玩几次兜里钞票已所剩无几了。
尽管大伙儿普遍缺钱花,可日子照样过的有声有色。手里可以没有香甜的面包,但眼里不能没有香艳的爱情。说到爱情,就得先从王莉说起。
王莉虽然长相普通,但为人乐观,做事豪爽,再加上一米七的身高,更是为她增添了不少魅力。每次下班吃过晚饭,王莉都要去交大,因为她男朋友在交大食堂上班。一直到晚上十点多,王莉才会返回宿舍。
那时我也喜欢上了王莉。得知她男朋友是个厨子且只有初中学历时很是不屑一顾。
那年的冬天,天气异常寒冷。
王莉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失恋了。
尽管我和王莉在同一个车间上班,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她失恋消息的。据说最早知道王莉失恋消息的是隔壁汽配厂的小段 —— 曾经热烈的追求过王莉,可王莉最终却选择了交大食堂里的那个厨师小哥。
听说王莉跟那个厨师分手了,小段立马开始重新追求王莉。可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依然没有走到一起,因为有人来搅局了。那个人就是我。
那是一个寒冷的傍晚,下班后我和同事们去一家火锅店吃饭,没想到隔间小段也在跟同事们吃饭。小段当时来我们包间说请王莉去喝酒,王莉朝我挤了挤眼睛,就跟小段去了隔间。不多时,就听到王莉大声说你们这样不公平,我可不能再喝了……
我去了小段他们的包间,看到小段正要强迫王莉喝酒,我走过去后夺下了酒杯,说王莉身体不舒服,不能再喝了,我替她喝好吗?
小段当时脸色很难看,大声质问我是什么人,跟王莉什么关系。
是新认识的男朋友,我们是一个车间的。王莉抢先说道。
是吗?速度蛮快的啊。小段满脸的不高兴。
兄弟,来,我们去马路上说几句话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段已拉着我的胳膊来到了马路上。
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有些紧张。
你真的喜欢王莉吗?小段问道。
是的。我答道。
有几分喜欢。小段继续问道。
十分喜欢。我继续答道。
那,好吧,以后可要好好的对待王莉,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这句话,小段又在我的右肩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汽配厂的方向走去。
王莉早就跑出了火锅店,看到小段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就来到我的身边脸伏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那后来呢?有朋友看到这里也许要问了。
后来嘛,后来王莉成了别人的新娘。
她老公大她七岁,可看上去要比她小好几岁——不是他保养的好,而是他啥活也不干——院子里有口井,他从未打过水,也从未扫过院子;家里有几亩田,都种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因为他从未去地里干过活;每次做好饭,都是孩子给他端过去。吃完饭,就斜躺着抽烟,碗筷从未洗刷过——或许他上辈子拯救过地球。
王莉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家靠近黄河,她承包了二十亩地,全部种了西瓜。
西瓜成熟后,她就采摘下来装三轮车去市里卖掉。
她去年新盖了一院子房子,连同装修花了三十万。
我问她,有这些钱,可以在市里按揭一套商品房了。
她说这三十万在市里只能买到五六十个平米的小房子,而她自建的房子面积加起来差不多四百平米。
我说家里就四口人,盖这么大的房子有何用,还不是空着。
她说不对,她给大儿子也留着房间里。
我一听怔住了——她大儿子因车祸去世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可在她心里,大儿子一直活着,他回家需要栖息地,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问她,这么多年老公就是个摆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你来料理,带孩子,盖新房,不觉得太委屈吗?
她的嘴角抿出了一丝笑容,但那丝笑容,太憔悴。
她说委屈啊,也曾想过带孩子离家出走。可她舍不得大儿子,她走了,孩子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没有妈妈了……
我还想说找个甩手掌柜做老公,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
但我什么又没说。
有人说,婚姻里,两口子总有一个强势一个弱势,一个勤快一个懒惰,一个事无巨细,一个啥事也不操心。
可是,这样的婚姻就是理想的婚姻吗?
我找不到答案。
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和谐的,就如同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鎏金筒瓦,闪闪发光,可到了夜晚,一切归于静寂。
仔细听,如果能从宫殿的某个房间里传出欢笑声,那这座建筑才会有灵气,有温度。
—4—
在那家工厂,还有一位女同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女同事身材娇小,闲暇时间喜欢叠千纸鹤,我当时离开那家工厂时她已叠了近千个千纸鹤了。
问她是送给谁的,她总是笑而不语。
有同事提醒我,那姑娘喜欢我,千纸鹤是給我叠的。
可我嫌那姑娘个儿太矮了。
可个儿矮的人心不矮,只要有一方天地,就会耕耘好那方天地。
2009年,她嫁人了,彩礼只要了八千块。
当时老公跟他弟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而且兄弟两个是同一天结婚,也就是说,在一天时间里,那个家徒四壁的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
家徒四壁?我听了她用这个成语描述当时老公家的经济条件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是的。她家本来要了一万的彩礼,可老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为了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公公还向别人借债了。
婚后不到半年,婆婆暗示她和老公应该分家过了(在他们老家,公公婆婆都是跟小儿子一起过,大儿子要搬出去)。
他们搬了出来。
没钱盖砖瓦房,他们就自己打土块盖了毛坯房。
老公会开大卡车,没日没夜的奔波在工地上。
那时大女儿出生了,她就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做些草编和十字绣。
她手巧,做的草编和十字绣总会有人上门收购。
她还养鸡,养猪,以补贴家用。
某一年夏天的傍晚,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土坯房开始漏雨,她就在炕上摆了三个脸盆盛雨水。
老公去外地拉货没有回家。大女儿听到雷声后吓得哭叫不已。
那一夜,她怀里搂着女儿一直坐到了天亮。
也就从那一夜起,她决定一定要盖一院子砖瓦房。
从那一天起,她养了更多的鸡,还承包了五亩地,种起了菜。
老公的货车也比以前开的更快了。
一年后,她院子里的那几间毛坯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敞亮的砖瓦房。
我再次见到她时,整个人憔悴了不少,额头都有皱纹了,而她那一年还不到三十岁。
她笑着说能不老吗?老公跟小舅子同一天结的婚,他们两家的孩子也是先后相差一个月出生的。小舅子生了儿子,公公婆婆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是围着孙子转。而她生的是丫头,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同时还要养鸡,养猪,种地,能不憔悴吗……
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开玩笑说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身躯里居然藏着洪荒之力,早知道你这么能吃苦,我当年就应该娶了你,我错过了一个最好的媳妇。
她听后“哈哈”笑了起来,说哪有什么最好的媳妇,得不到的总以为是最好的。其实这些年我过的很不容易,还好,我熬了过来,老公也挺不要容易的,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只要夫妻同心,能吃苦,就不愁过不了好日子……
是啊,“好媳妇”该如何定义呢?借用这位朋友的话说,只要能吃苦,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将日子过好了,就是最好的媳妇。
我的那个好媳妇,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