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贷的本质是预测未来,为了判断贷款风险,我们要看“人品”,所以信贷人员必须具备一些“相面”常识。另外,中国人预测未来还有另外一门学问——看风水。风水先生们主要是为了选择住处,而现代商业选址则是选择工厂地址和店铺地址,地址的优劣,从先天上就决定了企业的经营成本、客源多寡,从而影响一家工厂、一家店铺的前途命运,所以信贷从业人员必须掌握一定的“风水”常识。即十分严谨的经济地理学。
同一个时代,各行业所面临的机遇是不一样的,同一个行业,各地区所面临的机遇也是不一样的。没有“放之四海而皆赚钱”的产业,所以授信行业分析必须结合当地的具体情况,不能盲目跟风赶时髦。目前从全国各地的招商引资企业来看,也是成功的少,失败的多。东南沿海地区因为土地、用工成本增加,开始向中西部地区转移,但是到了当地之后各项成本仍然居高不下,工人生产效率低下,当地没有配套企业,各项费用要高出很多,交货也不及时,最终无论是老家放贷的银行还是投资地放贷的银行都感觉受骗了。
一笔贷款能够不出风险,企业要同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条件,天时是行业分析,地利就是经济地理学。在西方工业化、城市化的过程中,很多经济地理学家通过实证分析和经验分析,得出很多重要理论,历经百年而颠扑不破,这些完全可以作为我们信贷分析的工具。
工业区位理论
2016年10月7日,福耀集团投资的全球最大汽车玻璃单体工厂在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市竣工投产。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其位置相当于中国的郑州,位于美国的十字路口,从纽约到洛杉矶、从芝加哥到墨西哥都要经过这里。代顿市离美国三大汽车公司通用、福特、克莱斯勒总部都不远。原计划年产逾450万套汽车玻璃,将为美国汽车市场提供1/4的玻璃配套需求。为什么福耀要顶着“跑路”的压力到美国设厂?按照曹德旺的说法,目前美国除了劳动力成本仍比中国高,其他各项成本都很低,比如“土地基本不要钱”,“电价是中国的一半”,“天然气只有中国的1/5”。税收方面,曹德旺说“中国制造业综合税负比美国高”。综合算下来,在美国设厂比在中国还能“多赚百分之十几”。当然,这里的前提是曹德旺顺利地处理好劳资关系,如果工人三天两头闹罢工,劳动力成本远不止预计这么多了。福耀在美国的另一家工厂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该厂是从美国PPG公司手里接过来的,PPG出售该工厂正是因为劳资纠纷搞不定。
在授信业务中,因为企业所选的经营场所失误,而造成的投资失败不在少数。笔者在山西长治某县到过一家生产生物质燃料的企业,欠贷款300多万元,已经逾期2年多时间了,还在勉强维持。由于当地几乎没有工业企业,这家公司投产的时候还被银行当作宝贝,但是事后一分析来看,显然并非如此。首先,该企业不靠近原料产业,原材料从200多公里外的一家企业进,而且量比较小,满足不了生产需求。其次,企业所在地是山西长治,煤价价格便宜。所以该企业在当地没有任何优势,无论财务报表做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企业亏损的事实。
1909年,德国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韦伯提到:运输成本和工资是决定工业区位的主要因素。韦伯理论的中心思想,就是区位因子决定生产场所。韦伯将区位因子分成适用于所有工业部门的一般区位因子和只适用于某些特定工业的特殊区位因子。经过推导,确定3个一般区位因子:原料和燃料、运费、工资。他将成本最低的区位选择过程分为3个阶段:运费指向阶段、劳动力成本指向阶段、集聚指向阶段。
①运费指向:假定铁路是唯一的运输手段,已知甲方为消费地,乙方为原料(包括燃料)产地,未知的生产地丙方必须位于从生产—销售全过程看吨公里数最小的地点。以棉纺织行业为例,到2017年,新疆棉纺织产能已达1360万锭,是全国唯一增加的地区,产能增加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政府这支“看得见的手”。2015年以来,新疆出台多项优惠政策,按照当时新疆纺织支持政策来看,新疆纺纱成本较内地低2000-3500元/吨。面对这种形势,内地企业根本无法与之形成竞争。
②劳动力成本指向:某地由于劳动力成本低廉,将生产区位从运费最低地点吸引到劳动费最低的地点。以笔记本电脑为例,重庆已经取代苏州成为全球最大的笔记本电脑生产基地,目前全球每售出3台电脑就有1台重庆造,主要原因在于笔记本电脑产业已经从技术密集型转为劳动密集型产业,重庆在劳动力方面具有竞争优势。
③集聚指向:集聚节约额比运费(或劳动力成本)指向带来的生产费用节约额大时,便会产生集聚。一般发生在多数工厂互相临近的区域。
产业集群
深圳曾有一家比较有名的灯具制造民企,2012年通过招商引资,享受一系列优惠政策后入驻东北某市,但随之而来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 机床部件坏了,找遍该市没有找到零配件,只能停工从深圳邮寄; 某个工序费时耗力利润低,想就近找小厂外包,但居然找不到可承接的小作坊等等。不久又出现好几个合同违约,赔了一笔钱,之后生意就一落千丈,目前工厂已基本停产。“龙不离海,虎不离山”,一家企业离开他所依赖的生态环境往往无法生存。小微企业由于规模小,和大企业企业相比,市场竞争力弱,先天性无优势。“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小微企业的生存发展必须依靠产业集群,只有聚集在一起,形成规模效应,才能对抗大企业的规模壁垒,同时,和大企业相比又具有灵活性。这种新的竞争力是非集群和集群外企业所无法拥有的。所以产业集群对区域企业竞争力的提升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1)资源集聚效应。集群具有专业化的特征,同一个产业的企业在地理上的集中,能够使得厂商更有效率地得到供应商的服务,能够招聘到更合适的员工,能够及时得到本行业竞争所需要的信息,能够比较容易地获得配套的产品和服务。这些都使群聚区内的企业获得更多的竞争优势。
(2)分工效应。由于集群企业的联合需求可形成规模性、专业化的生产和服务,又为每个企业提供了丰富的外部规模经济。集群的企业可以通过分工的外部化而负责部分任务,节省生产成本,从而使生产更加专业化。
(3)空间交易成本的节约。空间交易成本包括运输成本、信息成本、寻找成本以及合约的谈判成本与执行成本。集群内企业地理邻近,容易建立信誉机制和相互依赖关系。因此,集群内企业之间保持一种充满活力和灵活性的正式与非正式关系,构成了一种柔性生产综合体。
(4)学习与创新效应。企业集群是培育企业学习与创新能力的温床。企业彼此接近,会受到竞争的隐形压力,迫使企业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和组织管理创新;一家企业的知识创新很容易外溢到区内的其他企业;集聚对创新的贡献还在于同行业之间的非正式交流。此外,由于在产业集聚的地方工作,创业者能更容易地发现产品或服务的缺口,受到启发建立新的企业。
(5)竞争与合作效应。同行业企业的聚集,导致剧烈的竞争,为企业带来了竞争的压力,但是不断的比较也产生了不断的激励。激烈的竞争和不断细化的分工也促使产业链上的企业之间加强了合作,产生协同效应,提高整体的效率和竞争力。
(6)品牌与广告效应。单个企业要建立自己的品牌,需要庞大的投入,然而企业通过集群加大广告宣传的投入力度,利用群体效应,容易形成“区位品牌”,从而使每个企业都受益。这种区域品牌是由企业共同的生产区位产生的,一旦形成之后,就可以为区内的所有企业所享受。
在一些规模优势不明显的行业,小微企业主是以产业集群的形式存在的,主要的竞争是集群与集群之间的竞争。放贷款就是寻找大概率成功的事件,哪一方面的企业容易成功,信贷资金就优先流到哪里。就一个地区来说,产业集群比较发达的地方,往往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也是银行业比较好生存的地方。而经济落后的地区,往往是没有特色产业的地区,银行的授信行业十分分散,单个企业缺乏抗风险能力,银行缺乏对行业的深刻认识。对于产业集群的授信投向,银行可以着眼于三个方面:
①壮大产业集群。产业集中有利有弊,当一个产业处于成长期的时候,可以加大信贷投入可以培育产业集群的整体实力,但是当一个行业到了成熟期时,增长空间很小了,再像以前一样照常放贷款,就会导致产能过剩,从而让整个地区的行业都受影响。
②完善产业链。现在政府招商都在搞“产业链招商”,最先提出来的应该是昆山的政府:他们每引进一家外资企业,就注意跟踪这家企业在海外的上、下游企业,然后通过这家企业和他们取得联系,劝说他们前来投资。这种弥补产业链短板的授信可以降低企业的成本,不会导致产能过剩,是风险比较小的一种拓展业务的方式。
③承接产业转移。产业集群也不是形成了之后就会固定不变,而是会不断的转移。认清产业转移的趋势,才能清楚为什么同一产业,对于有的地区来说是夕阳产业,对有的地区来说却是朝阳产业。积极承接产业转移,虽然产业不是创新,但是因为某个地方的生产要素更具有吸引力,因而能吸引企业进行转移。例如重庆近几年GDP增速名列前茅,就是因为承接了东部地区的很多加工制造业;富士康也进入内迁,已经形成了珠三角、长三角、环勃海以及中西部等四大产业基地。
中心地理论
工业区位理论主要适用于工业企业,对于批发零售业、服务业的选址和经营前景判断,则需要另一套方法。位置选择对于店铺经营至关重要,有的店铺经营的产品差别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仅一步之遥,经营效益则大不一样。德国城市地理学家克里斯泰勒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们探索这个原因,为什么城市有大有小?我们相信,城市一定有什么安排它的原则在支配着,仅仅是我们仍然不知道而已!”由此,他开始探索城市的分布规律。并于1933年发表了《德国南部的中心地》一书,建立起了中心地理论。一个区域发展必须要有自己的核心,拥有若干个大小不同的城镇。每个城镇都位于其服务区域中央,被称为“中心地”。在实际生活中,中心地可以是城市,也可以是城市内的商业中心等。
门槛人口
中心地为供给某种商品,而必须达到的最小限度的需要量,称为门槛人口,即中心地商品的下限。比如学校对面有一家面馆,如果它正常运营一天需要支付房租、水电气的等合计150元,原材料费用100元,支付工人薪酬150元。假定每碗面条5元,且消费者一人每次购买一碗,这家面馆的门槛人口就是80人。当服务人口大于门槛人口时,经营者才能够盈利。我们发现,同样一家标准化的连锁餐馆,营业面积相同,在一线城市顾客盈门,除了排队等侯就是翻台,而三线城市开的时候,则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虽然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一致的,但是经营效益有天壤之别,这里需要考虑的就是当地的人口支撑和服务范围支撑。一些个性化很强的专卖店,在大城市有支撑他生存的客户群体,在小城市则没有足够的人数。许多国际著名的奢侈品品牌,只在少数一线城市设立专柜,因为中小城市无法支撑起他的市场需地。因此,我们在分析一家店铺的经营前景时,要看当地有没有足够的人口支撑、店铺所在地段的辐射范围。
中心地等级
中心地提供的商品和服务的种类有高低等级之分,根据中心商品服务范围的大小可分为高级中心地和低级中心地。在一个区域内,高级中心地只有一个,次一级的中心地较多,等级越低的中心地数目越多,规模越小。相同等级的中心地和服务范围是彼此独立和排斥的。不同等级的中心地提供不同种类的服务,高等级的中心地不仅能够提供与其级别相对应的商品和服务,也能提供比它级别低的中心地的商品和服务。
店铺在选址的时候,需要根据自己想辐射的客户范围,选择合适等级的地段,既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比如有一家经营蛋糕的公司,是一家档次和价格不是特别高的店,对于他来说,选择能覆盖几个社区的三级中心地是比较合适的,而老板如果选了一个一级中心地,仅每年的房租就有100万,每天的各项成本至少3000元。那么这家店铺的营业面积、单品的利润根本无法支撑起这高额的开支,所以经营不到一年就关门了。
商帮
在小微企业的分布业态中,商帮是一个无形而又有力的组织形式。商帮往往以宗族和乡情形成无形纽带,这样才能形成“帮”,才能成行成市,发挥出团队优势。另外,行业的商业秘密只在内部的圈子流传,外部人接触不到核心东西,做也做不好,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近乎垄断的市场局面。所以对于授信客户选择来说,某种行业一定要选某个地区的人,除了他们别人做不好。
商帮分为这样几种形式:一是原产地因素。这一特征在餐饮行业分布特别明显,不是当地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就不好。比如陕西肉夹馍、青海化隆人的拉面,福建沙县人的小吃。二是产销一条龙服务,当地生产全国各地销售。比如卖水暖管件的福建南安人占很大一部分,因为南安就是全国最大的最活跃的水暖产业集聚地。三是商业技能因素,虽然不是原产地,但是某一个地方的人做这种生意多人,大家聚成了团,也就形成了影响力。比如福建周宁虽然不产钢材,但是钢贸行业的“周宁帮”叱咤上海滩。第四,商会纽带。商帮的凝结不限于某个行业了,而是因为独特的商业文化、帮扶体系而形成了竞争力。
总结
总之,“风水”学问对于判断一家企业的竞争优势、经营效益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是我们风险识别的一个切入点。企业很容易操纵报表的成本和利润,单纯计算一家企业的利润往往得不到真实的数据,一定要放在全国甚至全球的视野中分析一个行业。从事信贷工作既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见多才能识广,同行业、同类型企业多走走、多看看才能发现企业真实的盈利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