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屁股长大的兄弟

今天23小年,夜班。在外面打工的兄弟也该张罗着回家过年了,可在外面安家落户的人今年又不回去了。

村上的兄弟在微信上发了一张初中时的照片,写到我们现在都老了,心想我确实是老了,家变成了老家。

照片上八个人,初中时我们的差距只有身高,同样的出生在村里,长在村里。

现在的差距是我大学毕业,在煤矿上,有一份不需要受苦赚的不多却稳定的工作。

八个人只有我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王凯,小亮,李伟,初三毕业;韩飞初二没毕业;老李初一刚毕业;老二和宋燕没有上过初中,只有我参加了中考。

初中时,村里真的很穷,穷的上不起初中,交不起每月15元的伙食费。

宋燕是学习最差的,考试抄袭能把别人的名字写在自己的卷子上。小学一毕业就开始跟着自己的父亲当小工,搬砖盖房。

老李是学习最好的,可他的命是最不好的,姐和妈常年生病,初一没有读完,父亲就死在铁矿窑子里,我读初三时,他已经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在以后他也成为了一名小工,我在县城中考时,那时他是我爸的小工。

韩飞单亲家庭,从小没妈,初二辍学后开始开着三轮车和父亲卖菜换面。

老二小学毕业后开始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在东山上挖铁矿,我放暑假时,还经常好奇的去钻铁矿窑子,弯着腰进去,摸索着前进,尽头处点着蜡烛,他的父亲拿着羊镐一点一点的刨。

其余的我们是幸运的,不用过早投入到小工生活。

80后是悲催的,中学时国家取消了中专分配制度,读书无用论弥漫在整个村落,我还记得上高中时,村民去我家还说读书有什么用,又不给分配。

没有人上初中,普九显得尤为重要,那年我刚上初三,学校为了迎接联合国的检查,为我分配了一项重大任务,去把你的光屁股兄弟请到学校来迎接普九检查。

兄弟们很配合都来了,可学校乱了,兄弟们多了力量就大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初一时我们四个班,41.42.43.44。初二时我们变成了三个班,41.42.44。初三为了迎接检查,我们突然要变成五个班;纳闷的上了两年初中,我们班45居然一直不存在。

可怕的普九开始了,我每天的任务是拔校园的草,修下雨冲坏的路,回到教室开始替结了婚的学哥学姐抄写实验报告单。

普九检查的高层领导也不知道莅临我校没有,反正兄弟们都回去了,我也搬着桌子回了44班。

持续半年的普九结束了,我的命运在一次和同学打架后发生了变化,我也决定辍学,逃避仇家的追杀,父母亲的责骂。

韩飞救了我,我开始跟着他混,跟着他去各个村落换面,用玉米换白面。

同学原谅了我,我重新回到了校园,我开始学会思考,思考未来,决定参加中考。

我们这一届初三是失败的,中考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考上市一中,我和校长一起卷铺盖回了家。不一样的是,我陪我的光屁股兄弟打了一夏天麻将,我又卷铺盖回了学校,校长却不知道在哪里打麻将。

2002年是不一样的一年,对于山西人来说是兴奋的一年,煤价上涨了。

我们村除了有山,有光棍,还有煤,在山上随便挖个坑挖个洞就能找到煤,兄弟们不在当小工,开始挖煤,开始用三轮车拉煤。

2006年,我考上了大学,暑假里在姑父家的小矿井打工,每天晚上上班,遇到政府检查就休息。

06年兄弟们也都富有了,李伟,韩飞,小亮都结婚了,韩飞李伟都买了小车。

2010年,我参加工作不久,就听到了不幸的消息,老二的父亲在矿上被炸药炸死了;老李挖的矿井出了事故死了一个工人,现在正在打官司。

2011年山西煤炭改革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小的煤矿关停了,我们村煤矿当然也封了,我爸失业了,韩飞失业了,李伟也失业了。政府严厉打击私挖滥采,老李的矿井被封了,姑姑地里的矿井也被封了,小亮拉煤的三轮车被没收了,邻村的一个村民在自家矿井下被政府人员砸死了,两个村民在小矿井下被政府的挖掘机活埋了,我们村的两个村民由于在山上挖煤被拘留两个月。

疯狂的十年结束了,村民的好日子到头了,2013年,韩飞,老李,小亮,宋燕花钱找人办上了煤矿合同工,小亮在北京的煤矿,老李在河南的煤矿。韩飞和宋燕都留在了本地的煤矿。李伟和王凯去了富士康打工。

2014年夏天我结婚时,只有在附近的韩飞和老二回来了,其余的兄弟给送了祝福,喜酒过年补了。

今年一月回家时,没有一个光屁股兄弟在家,相聚等明年了。

忘不了的青春岁月,忘不了在案板上打麻将的美好时光,永远的光屁股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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