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婿

我的朋友邵次彭，能说会道，口吐莲花，尤其讲故事，惟妙惟肖。

有一天，他对我说："最近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只能说给你听。"

我说："什么事？愿闻其详。"

邵说："我家有间闲房，经常出租。有人租就租出去，也不太在意钱多钱少。今年春天，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妇前来租房，那妇人明眸皓齿，样貌娇媚，颇为妖冶。家中人与她签订租房合同，一个月要她半贯钱，她也不是太在乎。她家里没有丈夫，只有一条狗，那狗生的高大威猛。刚搬来时，根本没人敢接近，待久了感觉还挺温顺的，不过，绝对是只喜怒无常的畜生！只要有男的接近那妇人的房间，凶狠狠地像人一样立起来狂吠吼叫，小心的只是衣服被撕，不小心的立马被咬。家里的婢女婆子如果去了，则摇尾逢迎，领着人就进去了。

居住的久了，渐渐发现诡异的地方了。一般人养狗，都是吃剩下喝剩下的就喂了狗。然而那妇人却是每到吃饭的时候先喊声吃饭了。那狗才昂首阔步的进来，狗居上座，妇人下座，盛好饭，先放到狗的面前。等那狗吃完了，妇人才去吃。偷看到这情景的人惊讶异常，这还是狗么，为什么狗与人这么相敬如宾？

有一天，一位仆妇在内室伺候完，回去的有点晚，恰巧经过那妇人的所在。在窗户外面听到屋里面有狗的声音，想着还没睡觉，便偷偷在窗户上弄了个洞偷看。那时刚过阴历十五，月光皎洁明亮，正好看到那妇人赤身裸体仰躺在床上，那狗却像人一样趴伏在她上面，简直就像在做那档子事。

不久，狗呼哧有声，妇人也侧目而视，仆妇大骇，以为被发现了，不过听到妇人颤抖着声音说道：“毛茸茸的扎人皮肤，不太舒服，我累了，你还想要啊？”接着便没了声音。偷眼在看，那狗已经下了床，仆妇不觉好笑。

第二天，将昨夜所见八卦给其他人听，众人捧腹，一时传为笑柄。

到了冬天，那妇人居然生下一子，但全身长满长毛，长得像只猴，不像人，妇人直接扔了并未想着养育。那狗生气愤懑好几天没吃饭，这些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有个妇人关系好点的婆子私下里问妇人："你这是何必呢，为什么要嫁给一只狗呢？”

妇人羞愧脸红了好久，才皱眉说道："这都是前世的冤孽啊，我十五岁那年，父母开始为我择婿，男方纳彩礼后，托媒人问名(六礼第二礼)，我忽然得了怪病，像患了什么疯疾，整天疯言疯语。父母端来饭菜，扔了不吃，只吃人屎，但父母怎么会给女儿吃屎呢。

有一天，父母听到我自言自语说：‘如果真不怕成为畜生，就接着找人嫁吧。"虽出自我口，但那声音却绝不是我。父母心下疑惑，追问下，才接着道："我是谁？你女儿前世当别人的妻子，曾与我私通，后来利用完就疏远我，甚至和她丈夫密谋，将我置于死地。

我死以后，向阎王申冤，阎王不念我的冤屈，反而怒斥我的淫行，将我贬谪为狗，到现在已经三世了！你女儿却改邪从贞，仍然转世为人。我愤懑不平，又向阎王申诉，阎王判我生在你们家，与你们女儿成为配偶，以彰显因果报应。明天早上我就出生了，你们女儿要是嫁给别人，我一定杀了他。"

说完，我就昏过去了，一会苏醒过来，疯疾消失，恢复正常。第二天早晨，家里的母狗生了五只小狗，其中一只就是那只狗。父母担心我，想要将那五只小狗埋了，又想到这事也太过荒诞，一下坑杀五条生命，于心不忍，便没有立刻杀了那五只小狗。

第二年，我十六岁，那狗也长大了，我去到哪就跟我到哪。后来有说媒的来了，追咬媒人几乎致死，用绳索把它拴上，深夜竟然咬断绳索，跑进我的房间，跳到我的床上，啃咬我的被褥，虽然没有咬我本人，但它是用这种方式警告我呢。父母担心我，再也不敢给我相亲。

到了秋天，父母都病了，我的疯病又发作，赤身裸体四处乱跑，街上邻居拦都拦不住。到了晚上，不回闺房，只睡在土窝，那狗跟在我身边。

没多久，父亲去世母亲痊愈，我又开始在晚上乱跑。母亲找到我时，那狗正趴在我身上，说不出那时有多屈辱啊！母亲为此郁闷气结，也去世了。亲戚族人知道了这件事，不再把我看做人类，商议瓜分我的家产。可是只要人一接近我家房间，狗就发狂乱咬，没有人能抵挡，家产才得以保存。

我也不再发狂。迷糊混乱之中也知道与那狗发生的事。心中觉得羞耻难当。后来我痊愈，想着亲戚族人尚且极其鄙视，何况他人？谁肯在娶我呢！于是就决定跟从了那狗。帮狗洗澡，去除身上污垢，给它做饭做菜，待它像丈夫，如今已经三年了！期间生了三胎，都不敢抚养。想着这一辈子就这样吧，死了就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完，妇人默然哭泣良久，后止住哭泣道："今天碰到痴婆子，我也就不隐瞒了。和人的乐趣我是不知道，都是和狗睡在一起。初始在病中，迷迷糊糊根本没什么感觉。身子好后，也是蒙面受辱。相处久了，互相熟悉，才逐渐发现了乐趣。想着壮年男子也不过如此，所以反而心生爱恋不舍离开它，但是那狗好妒，我如果单独和男子见面，它就啃咬我，经常伤痕累累。它也从不找其他雌性。朝夕相处，像夫妻一样。这都是不能对人言的秘密，还请不要告诉他人。"

第二天，妇人和狗已经离开了住处，不知道去哪了。

邵说完此事，我笑着说，这绝对是你瞎编的，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邵和我相视而笑。若此事为真，或许果有因果报应，才有这段奇闻吧。

出自《萤窗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