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穿军装的日子(7)

那些穿军装的日子(7)_第1张图片
玉渊潭的樱花

早操就是跑步,跑完步回到宿舍,洗漱收拾床铺叠被子。洗漱很简单,我前面提到过,新兵连没有淑女,洗脸刷牙都和男人一样,不存在化妆这个程序。就拿我来说,那三个月,我照镜子的次数没超过五次,我几乎都忘了自己长啥样了。到基地之前,也没想起来带点防晒霜啥的,到了基地,就那么个小卖部,也没有这些东西,再说,也没想过要买。有些战友好像用着防晒霜呢,但是也没多大效果,一周下来,脸就都是黑的了。我看到抵挡紫外线最成功的就是四区队的区队长,我前面说过,在一天中任何时候见到她,无论是清晨还是夜晚,她永远是那么精致的妆容。而太阳光仿佛也怜香惜玉,在她那里绕道而行,紫外线丝毫不忍心光顾她那白皙光洁的脸,烈日下晒了三个月,她身处一群黑煤球之中,更加显得白皙。

早操后,草草洗漱一下,重点是整理内务。屋子里,不能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除了几件简单的生活必需品,而且要摆放得非常整齐。可以说,我们的内务,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被子要叠成著名的豆腐块;床底下的两个脸盆要摆放整齐,并且和对面床下的两个脸盆要对称;牙缸摆放在各自的脸盆里,也要整齐和对称;牙缸里的牙刷,朝向要一致并且对称。毛巾也叠得整整齐齐统一挂在床头,拖鞋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有限的几件衣服都放在柜子里,外面再没有别的杂物。

除了晚上短暂的休息时间,手机没功夫拿出来,房门不上锁,柜子不上锁,那么手机放哪能将被盗的危险降低到最低呢?现在想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外人连营门都进不了,里面都是战友、职工,被窃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当时我们四个还很当回事的研究了这个问题。后来我找着一个好地方,因为我在上铺,离灯近,我看到灯管上方是个好地方,人进来看不到,一般人也想不到那个地方。于是,每天早上,四只手机外加一个小灵通,齐刷刷摆在灯光上。关于小灵通,我后面会讲。

整理内务的时间没多长,大约半小时左右,我们得紧忙活,洗漱拖地擦桌子这些是小事,叠豆腐块,是个大活。然后,区队长又吹哨集合去食堂吃早饭。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全副武装,短袖、夏裤、迷彩运动鞋、大檐帽、扎腰带,肩背统一发的军用水壶,胳膊挎着统一发的军用小马扎。早饭后,大约早上八点,我们就从食堂直奔训练场,开始四个小时的训练。

训练时间,称为正课时间,对于基层部队的官兵来说,训练是每天最重要的课程,有时候需要起早贪黑来完成,那么训练场也是他们的阵地,是他们摸爬滚打的地方。我们是以区队为单位训练的,区队长是最基层的带兵军官,上面是中队长,然后是大队长。我不知道男兵中队长是谁,我只认识我们的中队长,还有大队长,他们都是常驻基地的军官。若我没有记错,我们五中队和六中队是同一个中队长,因为只有这两个中队是女兵。男兵和女兵的宿舍不在一个区域,训练时,虽同在一个训练场也离得比较远,因此我对男兵区队长和中队长几乎毫无印象。

我们的中队长是一位从基层女兵成长起来的女军官,当时应该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常驻基地,我们在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是管理着几百人的中队长,可我们训练结束离开,偌大的基地没几个人,又是在山沟里,也是很寂寞啊。不过军人就是这样,军人的价值就是奉献,只要是祖国的疆土,就有军人驻守,不管是沙漠还是高原,不管是高山还是海岛,相比那些驻守在无人的国境线的官兵,这里已经不算艰苦了。中队长眼睛很大,面色较黑,脑后扎着一根长长的马尾辫,听人说她很严厉,因此我心中对她有一种敬畏,但后来我和她接触过一次,感觉她很随和。我们训练时,她有时候会巡视,曾经给我们做过示范动作,不愧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动作到位干练标准,非常专业。

我们的大队长是一位男军官,当时应该是四十多岁,或者都不到,在基层部队,很少有年龄大的军官,他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献给国家和人民,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就会服从组织安排转业。大队长管理着全部学员,一千多号人,我不清楚我们走后他在基地是怎样的角色,但是那并不重要。基层部队的官兵都是率真的、可爱的,包括我们的中队长,包括我们这位大队长。我记得大队长在与我们的一次交流中说过一句话,我忘了究竟是怎样的交流会,只记得当时的场景,是在营房外,我们坐在土地上,围成一个圈,圈内没有人,大队长也与我们并肩坐下。他说:说奉献对我来说太高深,我没那么伟大,军人对我来说就是个赖以养家的职业。这句朴实的话,我当时就很感动,所以我一直记到现在。这就是我们国家军人的写照,他代表着千千万万最普通的军人,明明奉献着,却不以奉献者自居,而把奉献看成他赖以仰仗的养家之本;当最危急的关头,在祖国和人民需要他的时候,他明明会抛头颅洒热血,可在平常,他却将自己放在地平面。我想,这句最普通的军官说出的最普通的话,我会永远铭记。

训练的位置三个月都是固定的,我们女兵区队在训练场东部,男兵在中部和西部,排列位置也是有顺序的,比如,我们中队四区队就在我们旁边。不知是因为确实离得远,还是记忆太久远,反正现在当我透过记忆的帷幕去眺望操场那头的男兵区队时,感觉非常遥远,以至于看不清他们的步伐和队列。

八月份,虽说沟里凉快,但日头还是很毒,在我的记忆中,似乎都是万里无云的日子,我们头顶骄阳,整天整月地练习着同样几个动作,满操场都是“立正、稍息、齐步走、立定、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后转......”这样的词句。训练很艰苦,我记得旁边四区队一个瘦小的姑娘,边训练边流泪,好像她那天不舒服。那是一位音乐学院声乐专业毕业的南方小姑娘,白白净净,因为是艺术生不用剪头发从而将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羡煞我们的发髻。区队长让她去休息,她不去,倔强地非要训练,从而让我记住了那一幕:一个弱小的姑娘,在队伍中边走步边流泪。那段时间,我时常自己感叹:每一个穿着军装或者穿过军装的人,都是受过磨练吃过苦的人。

每天都有半小时站军姿时间,或者更久,记忆中,似乎是训练场一千多人同时在站军姿。“齐步走、一二一”的口令听不到了,偌大的操场异常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太阳“丝丝”燃烧的声音。我们区队总是面朝南站立,或者面朝北,我没有过朝东或朝西的记忆。站军姿绝对是个力气活,以标准姿势站立,一动不动,眼珠都不能乱看,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不容易,有些身体状况不好的同志站的过程中就晕倒了。可以自由活动身体的时候不觉得啥,站军姿不让动的那半个小时,尽出幺蛾子,不是后背痒,就是鼻子痒,要不就是头皮痒,总之就像害了痒病一样,身上各种痒。区队长不停地在我们中间穿梭,眼珠都不敢乱动,别说挠痒痒了。每当这时,我就想邱少云同学,人家火烧在身上都一动不动,把我这点痒拿出来简直是羞刹人也。

操场北边,是巍巍高山;南边,越过营区,远方仍然是巍巍群山;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偶尔会飘过几朵白云。每当站军姿的时候,我就望着远处的高山或者天空,任由思想在被约束着的躯体中肆意地舞蹈。我没有尼采的睿智,想不出“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这样富含哲理的句子;我没有徐志摩的文采,写不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样风花雪月的诗句;当时当下,我只是个饱受训练之苦的新兵,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午餐桌上油汪汪的鸡腿、香喷喷的苞米茬子粥和白花花的大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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