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和空间对人类有着极大的诱惑,属于有限时间和有限空间的人类,对无限时空有着无法形容的向往。长生不老和穿越时空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无奈人人都会死,其实,死,是一种能力。
长生不老+穿越时空
有这样一个经典角色,他非人类,有着两个心脏,可以有人类的外表,自身可以重生以另一个面貌继续存在。他驾驶着一艘时间机器Tardis,外观是蓝色的警察岗亭,这艘时间飞船的经典设定是里面比外面大很多。
这样的一个角色就是BBC经典的神秘博士(Doctor Who),在上世纪60年代那个想象力爆棚的年代诞生,一直到2005年BBC重新以电视剧的形式拍摄,依然备受欢迎。至今已经由12位演员饰演了12任博士,十月份最新一季的第13任博士也是这个剧的第一任女博士。
博士所拥有的能力:长生和穿越时空,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想想看,可以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不管是遥远的古代还是不可知的将来,能见证那么多奇迹的诞生,亲历无数个辉煌的时代,亲眼看到那些大师,揭开神秘的历史之谜,这样的经历多么激动人心。也正因如此,成为博士的旅伴是非常幸运的。
然而对博士来说,这一切却意味着孤独,甚至,残忍。
第12任博士经历的一个故事很令人回味。
博士与旅伴帮助古代的一群村民对抗外星人的入侵,依靠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小女孩*(《权力的游戏》里面二丫饰演),击败了外星人,代价却是小女孩耗尽了心力即将死去。在人类旅伴和小女孩的父亲以及全村人的请求下,博士用外星科技带走了死亡,救了这个女孩。
在场的人们为了小女孩能够活下来欢欣之时,博士却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和愧疚,因为自知他剥夺了这个小女孩死亡的能力。
死亡这种能力对人类来说太普遍,是每个人生来就具有的,而且不可抗拒的,因而反而被人类忽略了。而一旦失去了这种能力,带给这个人的将是无尽的孤独与空虚。
人要不死又将如何?
一切都如博士所料。
博士再次见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已经是800年之后了。
这个当初有着丰富想象力,热爱着自己的父亲和村庄的小女孩,变成了对任何事情都麻木的成熟女人。她对博士有的不是感激,而是怨念。
博士说,我救了你。小女孩说,不,你困住了我。
当年爱她的父亲,全村的乡亲,早已都死去,她也有过爱人,也有过孩子,但也都逝去。她亲眼见证了太多亲人的死亡。
之后,她不再生孩子,不再爱人,因为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开,一次又一次。
对于会死的人来说,送别亲友的次数是有限的,而自己也终将成为被送别的那个人。
然而不死的女孩不会,她只会一次一次送别自己爱的人,最后不愿也不敢再付诸感情,因为付出的越多,受的伤害就越重。
电视剧表现得很克制,仅仅用了女孩的几句台词来表达这些年的痛苦,而事实上不死的人失去的更多。没有人会用自己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一个不会死的人身上,对于会死的人来说,生命的长度是固定的,有限的时间内不能穷尽所有的事情,必然有所取舍,所以肯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人才是真爱。
今天人们对无用的社交特别反感的原因也在于此,无意义的社交等于耗费生命。
但如果一个人不会死就不一样了。他不在乎为了你放弃的事情,反正这次因为陪你做不了,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 。他不会珍惜每一地的景色,每一次日出日落,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太习以为常,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故地重游。
旅行对于有限生命的人来说是难得的体验,但对于不死的人,不过是平常的路过。
在某些方面有着卓越的技能也变得不足为奇。剧中的小女孩成为武功高强的骑士,也曾参军用精湛的骑射技术成为众人的领袖。这些平常人会引以为傲的荣誉与经历,小女孩却轻描淡写地说这没什么,一万小时就可以练成某一方面的专家,在漫长的岁月中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成为各个方面的专家,只要她想。
这也是博士拒绝女孩跟他一起旅行的原因:会死的人类对所有的事情都非常珍惜,会为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惊,为同类的情感动容,为错过的机遇惋惜,为逝去的光阴慨叹。如果两个不会死的人在一起,那将是多么无聊的组合,因为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不会死的人的兴趣。
死,是一种能力
博士对人类美好品质的肯定,也是博士找人类做旅伴的原因。而人类的这些美好的品质,与人类会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古往今来,出于突破肉体的有限性的渴望,人类创造了辉煌的文化。那些流传千载的诗篇,就是一种突破时空的尝试。通过这些文字,文化,人类实现了穿越时空,能够与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人交流。
一部《论语》让我们认识孔子的人生追求与境界,一幅《清明上河图》带我们回到北宋,达芬奇的手稿告诉我们他的研究,康德的批判展示了启蒙运动的思想成果。正是拥有死亡能力的人类,创造了突破这种能力的密码——文字与思想。
而人类对于死亡的突破也造就了人类美好的品质。例如勇敢。如果一个人不会死,那就无从谈起勇敢了,他的行为不会损害他的生命。消防员迎着火舌的逆行,可能付出的是只有一次的生命,因此才被人们称道。
从这个意义上说,博士只有部分的死亡能力。博士会死,但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死亡,每一任博士的死亡就是重生。这个最开始因为需要解释演员的变更而设定的情节,成为这部电视剧能持续半个世纪的秘诀之一。
博士的重生仅仅是换了演员,也带走了些许性格特征,但记忆还是保存着,相比之下,博士人类旅伴的离开或死亡,是更令观众心碎的时刻。
观众心疼的不是旅伴,而是博士。在漫长的生命中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多少悲欢离合,还要面对跟自己有感情的伙伴们一个又一个离去,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了。
虽然博士不是人类,但面对旅伴的死亡还是会悲痛。这种情感可以参考人类对宠物的情感,陪伴多年的小猫小狗死去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主人会哭得泪眼朦胧。情感是可以超越物种的。
因为时间维度的不同,可以穿越到过去未来任一时空的不死的博士面对人类旅伴的离去却无可奈何。
即使作为时间领主,博士也不能随意改变时间序列,这是这部剧是科幻而非玄幻的原因,博士需要遵守基本的法则,改变过去哪怕一丁点尝试都会引起蝴蝶效应,造成宇宙的动荡,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能力而不能去做,才让博士显得更伟大,也更孤独。
对人类来说,死,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幸运。